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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7-23 10:12:27| 人氣1,840|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殺戮的立場:圍捕兇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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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戮的立場:圍捕兇星

太皮

 

京城鬥藝館。

 

擂台上,站着兩個肌肉虬結的搏擊士。手臂處繫着紅布帶子的搏擊士體型高大,氣勢懾人;手臂處繫藍布帶子的另一壯漢雖矮對方半個頭,卻也骨格精奇。

 

兩人只等司賓敲響銅鑼,便會以命相搏。

 

搏擊是一種禁止使用武器的新興競技,早年由西域傳入,近年才由檯下走上檯面。比的是力量、是近身戰的技巧,鬥的也是意志和信念。美其名曰競技,實際上是一種以命相搏的格鬥,贏的不只是獎金,還有明天,輸的也許不只是參戰費,還有生命。

 

司賓與三名負責裁決的教正,都是退休“將捕”,朝廷亦會派駐一名現役“帥捕”監場,以防有人使用武功,好控制場面。

 

搏擊採淘汰制,參與者六十四人,每日由午時比拼至酉時,決出一個勝利者,取得當天的獎金。獎金包括朝廷的賞賜、看客票資的一部分,以及賭注的抽成。

 

百姓安居,工商發達,財富集中,京城居民的財帛尋找出口,地下賭博應運而生。搏擊的結果有不確定性,天然具備賭博成分,既符合人的暴力傾向,也滿足人的賭性。為了將違法賭博控制,以免財富流失,同時也容許百姓發洩暴力,朝廷批准了這原本見不得光的活動合法,甚至派駐捕快作代表,官方色彩強烈,得到朝廷推波助瀾,這也是其近年興起的原因之一。

 

京城鬥藝館位於北城門外,漏斗型設計,在平地挖掘一個方圓一里的巨坑,擂台搭建在中間,周邊是教正席、監場席及搏擊士席,被由下至上、一圈一圈的看客席所包圍。

 

今天,有傳監場的竟不是帥捕,而是十大神捕之一的“石頭人”歐陽鐵牛,大批民眾慕名而至,擠得場地水洩不通。

 

格鬥進行至此刻,已有五十六人被淘汰,其中三人戰死。

 

銅鑼聲響,第一場八強戰開始。

 

台上兩名搏擊士同時衝前,雙雙擊出巨掌,伸出鐵勾般的手指相互交纏抓緊,全力抗衡,臉貼着臉,咬牙切齒,各不相讓。看客興高采烈,為自己支持及下注的一方打氣。

 

藍巾搏擊士忽然重心一偏,將紅巾搏擊士摔在台上,前者捶胸怪叫一聲,一腳踢在後者腰眼處。

 

眾人一陣喝彩,只見藍方掄起巨拳,直朝紅方頭顱轟下,說時遲那時快,紅方一個轉身,避開拳頭,一躍而起,從後攔腰抱着對方,向後彎身一個倒豎蔥,向藍方施以致命一擊。“喀喇”一聲,藍方着地,頭頸歪斜,再沒反應。

 

司賓上台查看,搖搖頭,宣布:“建安‘飛天老虎’陳滔滔戰死,家屬獲發五兩撫恤金……”又提高腔調宣布:“山東‘賽張飛’王小鐵勝出!接受各位祝賀!”

 

全場歡聲雷動,眼光都放在勝利者身上,幾乎沒人注意正被雜役抬走的戰敗者屍體。

 

歡呼聲稍歇,司賓又道:“有哪位看客上台挑戰?”

 

按規定,每次格鬥過後,勝利者均須即時接受看客挑戰。任何看客都可直接挑戰勝利者,只要取勝,就可取代其位置,進入下一輪,然而這情況甚少出現,並不是任何人都可以當搏擊士,沒有艱苦的鍛鍊和驚人的意志,沒有勇氣和實力,不可能站在台上。

 

一如所料,沒有人挑戰王小鐵。

 

第二場八強戰開始,紅藍雙方都是一個十尺巨人,看表面勢均力敵,可是,比拼開始不久,藍方一招就將紅方打暈了,輕易獲勝。十個雜役千辛萬苦才將紅方抬下擂台。

 

想來也沒人敢挑戰這個大家伙,司賓隨意問了句:“有誰上來挑戰?”

 

“我來!”

 

一個看客已跳到擂台上,按規定將上身衣服脫下,露出一身精練肌肉,並在手臂上繫上紅巾。

 

此人竟是柴十郎。

 

那藍方巨人哈哈大笑,根本不把這小個兒放在眼內,摩拳擦掌,掄起巨拳,便要將他打扁。

 

柴十郎待他欺近身來,右腳向下一掃。

 

藍方巨人立足不穩,向後仰跌,還未着地,頭頂一緊,竟已被柴十郎扯着頭髮,借勢擲向搏擊士席,將一張桌子砸個稀爛!

 

司賓還未反應過來,剛才輸了的紅方巨人已然醒轉,見打贏自己的對手如此不爭氣,心生不忿,拼着被罰禁賽的風險,跳上擂台來,要挑戰柴十郎。

 

這巨人站定,正要開口說話,眼前黑影一晃,卻已被一陣猛烈無比的衝擊力撞出擂台,直挺挺地跌在藍方巨人身上。

 

看客一陣眼花繚亂,只見幾乎全身赤裸的神捕歐陽鐵牛已站在台上,他的身體比剛才兩個巨人還要巨大,像看小孩子一樣,居高臨下盯視柴十郎。

 

“你殺人無數,已是朝廷特級重犯,聖上懸賞三百兩要取你狗頭!”

 

看客及台下搏擊士一陣嘩然。

 

“在取你狗頭之前,我就先用真功夫來折服你吧!”

 

歐陽鐵牛說罷運起力量,全身肌肉賁張,格格作響。

 

天下十大神捕,京城佔了四個,除了此歐陽鐵牛外,還有“火地獄”孫千秋、“閃電槍”英飛帥,以及“樑上公子”侯急島,如果加上正在京城的“鈍胎”薛東東,這一刻,京城已聚集了五大神捕。神捕並非等閒之輩,憑一人之力足以翻雲覆雨。

 

傳說歐陽鐵牛小時候極為孱弱,一直到十五歲出現奇跡為止。有一次,他在山溝裡挖到一塊漂亮的彩色石頭,甚是歡喜,珍而重之,帶回家把玩,但那石頭仿似會蒸發一樣,竟然逐點逐點縮小,最後消失不見了。歐陽鐵牛雖因失去寶石而不快,卻也沒放在心上,過了一段日子,他身體突然發生驚人變化,變得碩大無朋,全身肌肉像石頭一樣,尋常兵器都不能傷他分毫。人們都說是那塊神石之效,神石已化進他身體裡去,更有人說,那神石便是女媧補青天後留下來的五色靈石塊。

 

不管傳說真假,現在的歐陽鐵牛就像一座山般矗立在柴十郎面前,他仍相當年輕,只有二十多歲,全身機能都達到人生頂峰。他的拳頭不合比例地巨大,他的肌肉像岩石一樣堅硬結實。

 


任你武藝再高強,都敵不過歲月,柴十郎已四十餘歲了,機能開始衰退。劍匠胡十也不在他手上,如何憑赤手空拳抵擋歐陽鐵牛的進擊?

 

不容多想,歐陽鐵牛已一拳攻至,柴十郎避開,“篷”的一聲,巨拳在台上擊出一個窟窿!

 

柴十郎見對方背門大開,立即撲前一拳轟下,卻有如泥牛入海,絲毫不起作用。歐陽鐵牛反手一撥,已將他撥跌台上,一個轉身,舉腳便向他頭顱踩下。

 

柴十郎避無可避,雙手握拳,集中力量攻擊對方腳底湧泉穴,趁對方力度一緩,滾至另一邊去。

 

面對不斷進攻的歐陽鐵牛,看客但見柴十郎只能夠不斷閃避,或趁對方露破綻時施以一兩下看來不痛不癢的攻擊。

 

如此過了若兩盞茶功夫,歐陽鐵牛一改招式,疾步衝前,伸出鐵桶般巨臂,將柴十郎熊抱起來!

 

歐陽鐵牛怪笑道:“我這叫‘裂石抱’,任你銅皮鐵骨,都一定被我榨出血來!受死吧!”一邊說一邊使勁,全身肌肉忽然又加倍膨脹起來,雙臂擠壓,誓要將獵物殺死。

 

柴十郎身體必剝作聲,仿似筋斷肉裂一樣,表情痛苦,難以呼吸,想使勁也絲毫使不出來。

 

看客及搏擊士都屏息靜候,正當大家都以為柴十郎即將一命嗚呼之際,突然間,聽到了石子掉落的聲音。

 

“啪”……“啪”……“啪啪”……“啪勒勒”……“啪”……

 

一塊一塊“石子”從歐陽鐵牛身上掉落,他的身體竟像土分瓦解起來!

 

眾人只見他面無血色,雙眼反白,難道已經死去?

 

柴十郎用力一掙,擠斷了歐陽鐵牛雙手,雙手跌在地上,“篷”的一聲,像泥塑玩偶般跌個粉碎。

 

看着歐陽鐵牛的身體仍像山石遭風蝕一般慢慢剝落,柴十郎驚魂未定。他曾半信半疑地聽“蒼狗劍皇”齊北鬼說過,世上有一些色彩豔麗的礦石,只要一出土,就會散發能量,影響生物機能,能量強烈的更能將生物的體形和構造改變,例如可以令一隻小蜜蜂,變成麻鷹般巨大。可是,這種受礦石能量影響的生物不能活得長久,只要身體負荷到達一個臨界點,力量反噬,就會自我毀滅。

 

剛才生死關頭,想到有關歐陽鐵牛的傳說,又回想起齊北鬼的話,柴十郎在應對時孤注一擲,不斷以真氣內力注入對方體內,務求加強對方體內能量,加速力量反噬的出現,也不知能否湊效,可以說是一次以生命為代價的豪賭。

 

最後,柴十郎的豪賭成功了,“裂石抱”裂的不是他,而是歐陽鐵牛。

 

一陣轟響,歐陽鐵牛有如山崩般完全坍塌。

 

眾人看着眼前怪異景象,目瞪口呆。

 

“啪啪啪啪啪……

 

良久,忽然傳來一陣掌聲,掌聲來自看客席上一個偏僻角落,循聲望去,只見一個人站起身來。

 

那人背上掛着長槍,一臉英悍不羈,散發一股懾人氣勢。他,便是神捕之一的“閃電槍”英飛帥。

 

英飛帥露出滿不在乎的笑容,道:“真是令人大開眼界!柴錦衣先生殺死過千人而幾乎毫髮無損,我就知道鐵牛也沒可能殺得到你,卻想不到他反倒招致殺身之禍呢,可惜!可惜!朝廷機密檔案記錄當年曾有一個年輕人,殺敗四俠,且放歌舒刀一馬,據描寫那人的形貌特徵與閣下有相似之處,想來就是你了。想不到啊!原來這捆炸藥一直埋在京城裡呢!”

 

不少看客這才知道,台上這個散發邪氣的漢子,竟是當年紅極一時,現在已被一沉百踩的劍舞師柴錦衣。

 

英飛帥閉上眼笑道:“可惜得很!可惜得很!今天就是你的死忌了!你現在已經被九個帥捕和二十三個將捕包圍,已沒機會逃走了。”他張開眼睛,“另外,朝廷已增加至一千兩來懸賞你項上頭顱,各位搏擊士,你們有興趣嗎?”

 

柴十郎一怔,舉頭四顧,不知何時,場館裡不同地方都出現了身穿捕快勁裝的人物,他們手持武器,嚴陣以待,還有人彎弓搭箭,成甕中捉龞之勢!

 

突然一人躍到柴十郎對面,大叫道:“一千兩啊!我王小鐵拿了這一千兩娶十個老婆都可以啊!我爹娘的醫藥費也有着落了!說不定皇上格外開恩,賜我接替那死鬼歐陽鐵牛呢!”這個搏擊士還未說完,只見已另有三個搏擊士搶在他前面撲向柴十郎,與此同時,各大帥捕和將捕從四方八面掩至,將柴十郎圍在核心,其他搏擊士加入戰團,展開圍捕,只要誰先奪得欽犯首級,誰就可以名成利就,一時之間殺聲震天!

 

不少看客紛紛逃離場館,但也有不怕死的,留守現場觀看這千載難逢的火拼。

 

柴十郎霎時之間面對數十個或武功高強,或力量驚人的對手,全部人目標一致,都是要取他性命,實不敢有絲毫輕心,可是配劍不在手中,實力大打折扣!千鈞一髮間,不容多想,先用掌力逼退幾名搏擊士,瞥眼間發現正攻至的一個將捕出現破綻,搶到對方身前,一掌切在他持劍手腕上,奪取利劍,反手一劍將他頭顱割飛。

 

柴十郎原擬按照“劇本”行事,憑赤手空拳打死幾個搏擊士,再利用劍匠胡十大開殺戒,以此達至震懾世人效果,想不到卻製造機會予人圍捕。此刻他不作多想,揮舞利劍,殺出一條血路,正要跳下擂台,去取混亂中被踢至台下、藏在衣服裡的劍匠胡十,突然“哐”的一聲,一枝箭射在他面前台上,只差分毫就能射中他,舉頭一看,只見一個穿着帥捕服飾的女子舉着強弓,像監視獵物一樣在看客席遠處虎視眈眈。

 

銀光一閃,女帥捕又已彎弓搭箭,向他射來。

 

箭速急勁,柴十郎斜身避過,弓箭射中身後一個搏擊士。他順勢一跳,在台下取回配劍,颯颯連聲,數支暗箭已同時射來,無計可施,又被逼跳回擂台上,利用其他人做掩護。

 

他右手是劍匠胡十,左手是將捕寶劍,劍影翻飛,沉着應戰。

 

他使的是從七個齊北鬼身上學來的劍術以及天山劍法,經過自己多年的改良與鑽研,變化多端的劍招令敵手觸摸不到,應接不暇。他將精力放在各大名捕身上,接連挑倒四個名捕,趁部分人開始膽怯,接着又放倒了十多人。

 

那些搏擊士雖有實力,實則是烏合之眾,不少已經趁機逃走了,剩下來的也不成氣候,而各大名捕平時分頭行事,當中部分人本來就互瞧不起,毫無默契可言,被柴十郎聲東擊西,一一擊敗,死的死,傷的傷,另有十個名捕逃走,餘下能夠作戰的只有三名帥捕及七名將捕,此外,還有幾個視死如歸的搏擊士在場。

 

柴十郎大喝一聲,雙劍橫掃,逼退眾人,以期調整攻勢。

 

英飛帥在打鬥開始之時,與那持弓的女帥捕成一犄角,一直舉着手中槍蓄勢待發,卻是始終等不到柴十郎出現致命破綻,這時死傷慘重,容不得他再守株待兔,他跳到擂台上,站在柴十郎對面,與眾人形成合圍之勢。

 

英飛帥又露出那不羈笑容,只是已有點牽強了,“柴先生,如果你考慮投降,我可以向大總管求情……到時皇上或可以……或可以免你不死……流放海島……

 

“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柴十郎笑了,好像聽到甚麼大笑話般,抑制不住地仰天長笑。

 

英飛帥大怒,手中槍一抖,向柴十郎身上幾處大穴點去。

 

柴十郎見招拆招,步法如跳一支優美的劍舞。

 

其他人一湧而上,各使看家本領攻向柴十郎。一時之間看不見柴十郎如何應對,只見戰圈中不時有人敗退,不是已被一招斃命,就是被斬至重傷。轉眼之間,只剩下英飛帥一人仍與柴十郎周旋。鬥到難分難解處,兩人同時出招,兵器擦出火花,雙雙被反震退後。兩人各據擂台一角,成對峙之勢。

 

柴十郎用將捕寶劍守護後門,防備暗箭,劍匠胡十則舉劍向前,凝神思戰。

 

英飛帥閉上眼睛,以槍拄地。

 

兩人同時想像各種攻擊和防守的可行性。

 

約莫一盞茶功夫,英飛帥突然滿頭大汗。

 

風聲響起,兩人同時躍前,看不見出招,已互相越過對方身邊,背對背交換了位置。

 

“哐啷啷”,半截長槍跌在地上,半晌,只聽英飛帥以一貫不在乎的口氣,緩緩地道:“我終於知道了劉不言的無頭槍,是如何折斷的了,剛才那一招,實在太可怕,見到那樣的武功……我……死……也……值……”言畢,向前俯跌而下,一命嗚呼。

 

電光火石間,一枝冷箭向柴十郎急射而至!柴十郎閃身避開,正要躍上前解決那女帥捕時,身軀一緊,突然被人從後熊抱,只聽一人聲嘶力歇地喊道:“那女人,你快點射過來啊!我橫豎都快死了,不用管我啊!”

 

原來王小鐵還未死,憑最後一口氣,將柴十郎緊緊箍住!

 

那個女帥捕,名叫花青穗,綽號“玉美花顏”,是“神帥將”名捕中唯一一個女性。

 

花青穗能得到今天的位置,全憑個人的意志與決心。要在男性社會中取得認同,她必須比男人付出加倍努力,她勤於練功,博習敏學,不恥下問,她有一顆強大而堅毅的決心去爭取成功。生為女人,她又知道一旦將自己變得與男人毫無二致,又將失去女人的優越,因此,她也無時無刻不注重自己的容貌和身材的保養。面對男人,女人最大的武器就是她的容顏和身體。

 

作為獲朝廷授權行使武力的捕快體系,發展只二十餘年,卻已存在一些不成文規矩,例如在大多數情況下,必須等到上級名捕退休或殉職,下級名捕才有可能獲得擢升,哪怕你的實力已經超越上級,年資,是除背景之外當權者主要的考量因素。

 

剛才,花青穗大可一走了之,再慢慢等待成為神捕的一天,然而,她也希望有機會親手殺死柴十郎,如此成為神捕就順理成章得多。在英飛帥與柴十郎對峙期間,她有機會出手干擾後者,但她沒有,她等的就是漁翁得利的機會。

 

那不知名的搏擊士突然將柴十郎緊緊抱住,這不就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嗎?

 

只聽那人叫道:“女人!快放箭啊!我快支持不住了!記住分些賞金給娘養老啊!”

 

花青穗彎弓搭射,瞄準柴十郎心臟。

 

放!

 

勁箭急勁射來,柴十郎仍未能掙脫鐵臂,千鈞一髮間,他一口咬在鐵臂上,用力扯開一塊肉。王小鐵吃痛,力度一弱。柴十郎趁機一蹲,箭已射至,“噗”的一聲從他肩頭射進,直插王小鐵心臟,後者痛呼一聲,回天乏術。

 

柴十郎下蹲後雙臂已可活動,他揮劍斬斷王小鐵雙手,又將箭折斷,真氣一提,人影一閃,已飛到花青穗面前。

 

柴十郎吃了個大虧,一臉惱怒!

 

此刻,花青穗已沒可能再作出任何攻擊了,在如此接近的距離,她最擅長的弓箭,等同廢物。除了箭,她身上還有一口寶劍和一把匕首,可是,在劍法已達頂峰的對方面前,這兩樣武器都也只是廢鐵。

 

然而,她還是拿起了匕首,迅雷不及掩耳,在自己身上一割!

 

她不是自殺,而是要將衣服割破,露出隱藏在裡面那雪白的身體來。情報顯示柴十郎剛才曾強姦一個少婦,她由此推斷此人必是好色之徒,只要身體能吸引對方,也許就可以保得住性命,一息尚存,命運都還有無限可能。

 

雪白的胸脯起伏,粉紅色的乳頭有一點水透,嬌羞的表情,喘息的神態,明眸,皓齒,紅唇。一陣女性身體天然的香氣散發着。

 

正常的男人,不,就算是正常的女人,對眼前的花青穗也會動起慾念。她瞇眼觀察柴十郎表情,務求尋找端倪,見機行事。

 

颯!

 

劇痛攻心。太快了,在花青穗意識到時,柴十郎的劍已刺進她胸口,鮮血,瞬間染紅她軀體,渲染得像一幅水墨畫般。

 

生命即將終結,一切都將煙消雲散,在生命的最後一瞬,花青穗看到了柴十郎將劍從她身體拔出。不知為何,她感到了快感。看着他那鄙薄的表情,有一刻,她真懷疑那是奪去她處子之身的富家公子。她的瞳孔慢慢放大,倒映出柴十郎不屑一顧地轉身而去的背影。

 

現場還有數十個不怕死的看客,他們目睹過氣劍舞師將對手通通殺敗,怕他殺紅眼,不放過在場任何人,皆惶恐得不知如何是好,大氣都不敢透一下,卻見他連衣服也不穿上,像要趕往甚麼地方般,疾馳而去,眾人均鬆了口氣。他們皆感三生有幸,正要離場,好去宣揚親歷的震撼場面,突然間,卻發現場館內不知何時,已憑空多了十數個黑衣人,氣氛陰森詭異。

 

那些黑衣人戴着惡形惡相的面具,各持兵器,目露兇光。

 

白光閃爍,鮮血四濺,慘號之聲此起彼伏。

 

黑衣人見一個殺一個,瞬間已將數十名看客殺光。

 

那些看客死時仍不知發生何事。

 

黑衣人像鬼一樣,迅即消失無蹤。

 

就在京城鬥藝館中已然幾乎沒有生人時,一個人從屋樑上跳下來,看一看花青穗屍體,露出惋惜表情,又瞥眼英飛帥,不禁露出笑意。

 

此人生得尖嘴猴腮,體形猥瑣,正是十大神捕之一的侯急島。

 

忽然一陣呻吟從身後傳來,之前曾經上台比試的紅方巨人搏擊士雖中了柴十郎多劍,竟還未死,正慢慢站起身。

 

侯急島一怔,衝到那巨人身前。

 

在那巨人還未意會到發生甚麼事時,心胸處已忽然多了個巨大窟窿,“篷”的一聲,倒地而亡。

 

侯急島撮嘴吹一下哨子,剛才那些黑衣人又像鬼魅一樣重新出現,手持兵器,快速巡視擂台附近,發現奄奄一息者,無論是否捕快,都補上致命一劍。查察完畢,向侯急島一拱手,飄然離開。

 

四個穿長衫的男子匆匆跑進來,拿着紙筆墨,守在侯急島身邊,一邊聽他指手劃腳地說話,一邊抄抄寫寫。當中有人間中說一兩句,似是給侯急島提意見。

 

除了輕功了得外,實在沒多少人知道侯急島有何本事,後世文獻上對他立功的記載卻有不少。稗官野史說,侯急島懂得利用“記弁”。為穩定統治,朝廷為每名要員及神捕都配備了幾個“記弁”,這些“記弁”與張龍生等人的“媒客”相似,目的是記錄官方人員事跡,將有利穩定統治的內容向百姓宣揚。

 

據傳,負責管理“記弁”的官員是侯急島親兄。

 

後來,當侯急島成為捕快大總管後,官方是如此記載“鬥藝館之役”的:“侯急島率先趕抵,與邪父柴十郎激戰。決鬥多時,邪父使出陰招,侯急島不虞有詐,遭擊倒昏迷,此時眾捕趕至,牽制柴十郎。侯急島原擬拼死一戰,然幾名下級巡捕已護送其離開。侯急島甦醒後為時已晚。未能參戰,致使同袍死亡慘重,侯急島終身耿耿於懷。猶幸,侯急島在對戰時曾刺傷柴十郎左肩,影響後者在天比高塔樓一戰之表現……

 

此一役死者包括:神捕歐陽鐵牛(江西人)及英飛帥(京城人)二人、帥捕花青穗(籍貫不詳)等七人、將捕十五人、搏擊士王小鐵(山東人)等四十三人;正史記載為柴十郎殺害之看客六十二人。

 

   編者按:太皮新作《殺戮的立場》於今日至三十日假理工學院體育館舉行的“第二十屆澳門書市嘉年華”有售,太皮將出席明日(廿二日)下午四時四十五分的“跨界三人行”講座暨新書簽售會。本版節錄《殺戮的立場》第八章“圍捕兇星”,以饗讀者,藉此推廣澳門文學,激發大眾創作小說的熱情。

 

  (本文載於澳門日報2017721日小說版)

 

太皮

 

  澳門筆會理事,小說家、專欄作家及詩人。在中國內地及澳門出版有短篇小說集《神跡》,中篇小說《綠氈上的囚徒》、《愛比死更冷》、《懦弱》,散文集《夜遊人》及詩集《一向年光有限身》。曾三度獲得“澳門中篇小說獎”及兩次奪得“澳門文學獎”小說組冠軍。

 

  作品以反映社會生活為主,也有科幻及武俠作品,喜依情節及場面需要,調度多種寫作手法,不拘一格。《殺戮的立場》是他首部武俠中篇小說,也是首本在台灣發行的作品,冀望透過“武俠”此種華人社會的共同語言,打動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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