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暴躁傾向,其實在第一次見面就可以觀察得出來,在一個團體裡面,面色難堪,好像你欠了他什麼一樣,隱隱約約從自我中心的行動、走路、撞擊物品的方式、難掩火爆的臉色都可以得知,這是一個該死的討厭傢伙,態度不友善,有剝削的危機感,跟失去自信的躁怒感,當然,這不是我要尋找的對象,既然他毫無理由隔著一道門在我身旁死去,有必要做一些釐清,處置他在我心中殘餘下來的東西,這就好像冬夜的哲思園,因為恐懼而降臨的大雪紛飛,他不快樂,從各方面來說都感到不快樂,他受到了不當思潮的導引,認為自殺有助逃離目前處境,我淚眼汪汪地坐在哲思園的小茶几墊上,喝了一杯又一杯的熱可可,「真對不起你」,「我做不到...我想回家睡覺」,「很對不起...我想走了...可不可以請你幫我開一下門」,「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心情不好」,「對不起...現在我好睏...我要去睡了」,「對不起...我失去意識了」,有那麼一下子,我看見他隔著我的眼皮,雙眼腥黑地看著我,而我去到另外一邊了,睡著了,然後他沒有辦法了,進不來這邊的他只好選擇自殺一途,再見!好累好累...,哲思園的幹部,那個種蘭的,給我倒了一小杯的藍色藥水,一飲而盡,起身,拉開鐵欄,我走到門口,走樓梯下去,沒有燈,摸索著扶壁,走著走著...應該已經到地下室了吧,好像錯過了一樓的出口,我推開門,門搖晃了一下,這景色似曾相識,桌椅排得滿滿的,放著滴定的爵士樂,好像天花板的上層有一組敲擊樂隊在現場演奏,哲思園不會吧,這明明是頂樓啊,怎麼又回來了,我醉了嗎...,繼續往前走,有一桌滿的,坐了四個人,遠遠地看不清楚臉孔,我覺得很疲累,就挑了一個位子坐下來,陸陸續續有人聲在暗中低聲交談,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了...,醒來後,我發現散發藍光的哲思園在我視野裡張開,沒人,一個人也沒有,我走到櫃檯,也沒人在那裡,我鑽進檯子裡,看看有些什麼,冰櫃裡還有一些紫色漿果蛋糕,又從冰箱裡拿出鮮奶,至少肚子不會餓了,在這種時刻是最迫切需要的飽足。他自窗外走來,玻璃粉碎了,他逕直朝我走來,嚇出一身冷汗,有什麼在我身體之內瓦解了,我轉過頭,看見他朝櫃檯桌面翻找什麼,很痛苦急迫的樣子,不知道從哪裡來的一股勇氣,我趕緊跑到他身邊,對他說「你需要什麼?」,他一臉哭喪地對我說「時間已經過去了」,我說「沒關係,還有熱奶茶可以喝」,他狐疑地看著我,好像我在說屁話,不過,我繼續說下去「調味咖哩還可以吃好幾天呢」,他有點吃驚了,「如果你想要的話,我可以把我要吃的紅色果凍都給你」,他頹喪地倒在椅子上,「如果你不介意的話,這裡的音樂我要換成水流鋼琴曲了」,說著說著我哭了。
從生活各個層面所裸露出來的機械傾向,錯使工業主義的機械觀利用自己,使我完蛋的,作業繳交期限,延伸到一切,永遠遲滯的齒輪,使我遭受被質疑,不符合生產日期的惡習,工廠對不起社會大眾出來道歉,宣判我的罪行,將我關在監獄裡,沒有再向我徵收貨品,只是將我丟到後面倉庫關起來,沒有對刑期逐步說明,我不知道何時才能重見天日,已經不必有任何作為了,這是倒閉的世界。哲思園,一個遭他與我同時性流連忘返的所在。為了任何時候抄作業的方便性,我結識了一群伙伴,這群人極其團結,其好處便是我不再受到任何死期的威脅。地下工廠的牢靠足夠滿足地上工廠的野心,作為空虛的中介人,我其實只在乎是不是能多一點享樂。而這種享樂也就是在兩面工廠心血燃燒殆盡的營運時間,能夠大搖大擺地閒晃。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因為再怎樣我不會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想的,我只猜測性地聯想他。工廠逼死了他!正好與我相反,兩個工廠的存在不是幫助了他,而只會讓他結束生命,因為他的生命無法由工廠供給,我猜。而他剛剛巧又是那種從來不曾被質疑的人,由於不曾被懷疑是一個賊頭賊腦的可疑人士,他的死訊就令人費解。雨天,哲思園只有我。想到已經好久沒有在玻璃窗下想心事,在我腦海裡面,交流廳就是長這個樣子,有長排的暗色玻璃窗,有點像太空艙的一部份,形狀是不規則的長型,會讓我想到這裡來的,是一些固定的角色,像是購買商品會附帶的說明書,來到這邊就會接觸到一組角色,由於每個人抽到不同的售後服務,所以每個人碰到的都是不同的組合,像我,就有可能有穿全藍色的冰雪人!制服全都是銀色的救援小組,還有本人形狀不明人數不明的後援會,奇形怪狀的粉絲,黏土人!看著櫃子裡存飲的逐日減少,天!你們到底喝掉了我多少的聚會?不管,我到這裡就是為了尋些麻煩好心煩意亂,這裡就是為了能讓一個有煩惱的人能夠具體展現不悅臉色的地方,為了受到的不明污辱,好好地想上一陣,美其名社交上的傾訴,傾吐芳心,傾倒廢土。陰天。原諒我不去會他。還是來到了哲思園。無論是綿延多時的陰天,壯志嬌陽的晴天,橫亙在我與他人之間的,永遠都是恆常寂寥。太陽被剔下來榨出柳橙橘子汁,浸泡在酸性液體發乾,如此陰發的一瓢思緒,自我瞧見他人不改色的面容,不移志的身體,也許就是憂鬱的開始。我與我的幽幽鬱結抗在一起,內化了無數的星舍。本自外象恆常舞轉的漂群,都兜入裡面靜靜泡沫。我想受苦,無疑地我想睡在一顆顆哭泣眼睛裡面再泡製一粒珍珠,如果可以,不要管我,我要破紀錄,我想長久地浸淫在自己碎解的氣場裡,我不想走出來,我想苦苦地睡一覺,醒來發覺腰酸背痛,頭腦欲裂,我要如此愛人,縱使裂縫之後永遠處於立即的密合。他未理會我,自己一個跌落天台。
早餐有一份巧克力,他親手做的。我面向牆壁,很久沒有動那塊巧克力,有時候就是這樣,沒有食慾仍吃光所有為我準備的食品。在早上的寞寞寡歡裡,可以靜候飢餓的到來。他通常會挑出我早已放棄的曲子逕自播放,互補,他能夠補充我從不吸收的養分。更多是這樣的抱怨,我沒有配備讀心機,我不能顯示他的心波正在亮起來什麼,我只知道最靠近他的我在想什麼,離他最遠的我在想什麼,我不能自行讀取他的腦波。如果他不動,在我範圍裡就是一個死的,他對我來說就像死體,很多時候,他都一動不動潛浮在我白色的砂流裡,這個人要麼給我維他命,要嘛就死了,是不是很莫名奇妙呢,能夠對我隱形思流的忍者,並未對我隱藏身形,那他什麼時候才會對我暗示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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