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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感動是無法阻止的;
有些思念也是。
眼淚,是很有力量的!
因為很誠實的東西,都會這樣。
“托斯卡尼豔陽下”一書的作者說:“家,是心靈的居所。”
以前我不是很肯定自己要不要一個家?
因為現在這個家,很舒服、很溫暖。
我們是一代不會計畫太遠的女孩,
因為我們很清楚,沒有不變的未來。
愛情和婚姻的歷史告訴我們,
沒有所謂永遠幸福快樂的日子。
我們的愛幾乎都受傷過,所以躲回家。
那裡很溫暖,有爸媽的愛,很安全。
不過我想了很久,可惜的是:那裡不是我心靈的居所。
看過托斯卡尼豔陽下後,我就下決心,
有一天也要親手蓋一棟房子。
我並不打算離鄉背景到義大利去買古堡,
我覺得我家公園附近就夠棒了!
不過,問題是:我蓋好房子後,一個人住嗎?
在廚房忙半天後,只有一人份嗎?
這樣我的心靈就會安分嗎?
不,我想應該不夠。所以肯定的是,,一定還少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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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拉之家u到了。
我從天井抬頭問:
是誰的心靈住在這種採石場造型的房子?
還是該問:
是什麼樣的心靈,適合這種看起來動盪不安的房子裡?
這棟房子交接過幾手我不清楚,不過現在我可以感覺到的東西,只有一種。
如果你養過一個窩,你就會知道,窩裡一定有自己的味道。
幾天不回窩,它會顯得蒼白,因為物質也會吸收靈氣。
我很容易和自己的東西建立感情,用久了捨不得丟是一定的,因為那已是自己的一部分。
而高弟的米拉之家呢?
波浪狀的米拉之家,是一座孤島。
從裡到外,從煙囪到牆角都是,整間都充滿了寂寞的氛圍!
但這種寂寞的氛圍,卻是熟悉的。熟悉到,心能共鳴!
我承認,我受不了!這感受太強烈了!撞得心好疼!
否則,怎能引起我的共鳴?心若沒有共鳴,就不會疼。
這也是很久很久以後,我才想通的。
那天,我一個人坐在六樓的放映機前,
盯著螢幕看,這是一種與偶像近距離接觸的感覺,
坐在高弟親手蓋房子裡,看著高弟生平所有的作品,
畫面搭著輕音樂,在我眼前一遍又一遍的出現。
我一直看、一直掉眼淚,到底在感動什麼?
不知道。
這是一種莫名奇妙的感動,連我自己都不明白?
但你不能、不能阻止任何感動的眼淚掉下來!
這種眼淚是擋不住的!不是你說別哭了就能停的那種!
我只好讓它一直流,我明白有種感動在發生,
我讓理性退位,任感性介入,並不停告訴自己:
記住,要記住這一刻!留下這感覺在心裡,要永遠記得。
面對高弟我什麼都帶不走,他的作品太巨大了!
太震撼了!我無法帶走任何東西回去與你分享。
除了這份感覺,除了這一刻流下的眼淚。
在米拉之家,最讓我目不轉睛的是:鐵面人煙囪。
誰說面具面無表情的?
高弟的面具讓我明白:面無表情也是一種表情。
面對面無表情,也可讀出心情。
只要你懂,為何要變得面無表情?
看著那四張臉,我直覺的就想到你。
法辦法,無法不聯想到你!
因為你自己說過,你只有一種表情,一種顏色;因為你說你只想做自己,誰你都沒興趣。
走到一定年歲,就一定要被磨得面無表情嗎?
不!可是現實就是這樣!
看多了,漸漸地,就會沒反應,也懶得反應。
反正很多人都戴著面具,就是這樣。
你以為你面無表情,就可以不用面對心情嗎?
你以為你面無表情,就不會讓別人擔心你的心情嗎?
錯!不是的。仔細看,為什麼高弟要把煙囪做成面具?
每副面具都有喉節,每個表情都被固定,
每雙凹陷的眼框都像藏有淚,怪張的嘴型都像在講著什麼?
表情被固定,卻很有張力。
有一種吸引力,要你一直聽下去。
我就是這樣被吸下去的!面具,是有話要說的!
跟你說,高弟的鐵面人很恐怖!
每張臉,看起來都像高弟!記得聖家堂的誕生門嗎?
那裡也有一個高弟,比照一下,你會心震一下!
沒有書證明,這些面具做的是他自己。
但我看起來,至少神似。
不過,像不像?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面具下面的東西,那個東西叫:寂寞。
說是寂寞,那是因為,寂寞的人是我。
如果我自己沒有這種心情,我不可能解讀得出來。
你也可以說這是我自己心裡的投射。
隨便,你要用什麼角度反駁都無所謂。
因為我也問過自己,為什麼解讀出來的不是其他情緒?
為什麼不是投射出其他心情?為什麼是寂寞?
藝術創作者在創造作品時,難道不是在做自我投射嗎?
誰能帶著面具創作自己的作品?
誰能說自己的骨肉沒有自己的一部分?
誰能說面具裡沒有高弟的心情?
誰能安慰我說,看了面具後,直掉的眼淚,不代表我心裡有寂寞在共鳴?
誰能說面具的單一表情是一種冷血?
我們都在彼此誤解不是嗎?
面具不是保護工具,每個面具都是在避躲自己的情緒!
你看高弟的作品裡,有太多這種寂寞的情緒了!
那裡藏了太多沒有人懂的心情在裡面,好寂寞的聲音,
被固定的表情,永遠靜止了,再也不動。
好恐怖!我沒看過面具這麼會講話的!
不講話的面具還能看透我的心事。你能不被嚇到嗎?!
沒有人是不寂寞的。
無論是一個人,還是二個人。
不同的是,每個人面對寂寞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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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拉之家是第一次讓我感受到寂寞能如此動人!
我看了好感動,掉眼淚時都還不懂。
但那時的心情,我好想跟你講,不知道要怎麼講?
但還是想跟你講,我感動得好激動!
馬上買了鐵面人的明信片,把這種心情寫下來寄給了你。
直到回國後,我才有空靜下來回想:
那天在米拉掉的眼淚,到底什麼意思?
為什麼那種共鳴會讓人落淚?
為什麼我不想對我的遊伴說?
而是只想寫明信片給你?
為什麼有些事就只能跟你講,不能跟別人講?
為什麼我們需要藝術?
為什麼我們需要愛情?
為什麼需要一個懂心的人?
也許正因為,心是需要共鳴的吧?
如果,心可以只是寂寞不語,就不需尋找共鳴。
不需共鳴,就不用找愛人,也不用投靠藝術。
在某種程度上,藝術是愛的替代品。
藝術會產生共鳴,愛也會讓人共鳴,
感性的愛和藝術都會自己找到共鳴的人。
高弟的作品連不懂藝術的人看了都會懂!
因為他直撞你心裡最感性的部分!
在較多的時候,藝術是比愛情更容易相處的。
高弟在這方面是比我們幸福多了。
他的藝術裡因含藏寂寞的愛而達到最高境界,這種反彈力量真是強大!
這讓我想起可憐的貝多芬也是,貝多芬悲慘的生涯中,為求一點快樂的日子而不可得,
最後他竟用自己最悲愴的命運,做出讓全世界聽了都最開心的“快樂頌!”
這些藝術家再度證明,很多很多愛的力量都是躲在藝術裡的。
愛讓藝術變得如此動人,但人與人之間的愛呢?
為什麼人與人之間的愛,不能像藝術品這般動人?
我們能放棄愛嗎?
沒有愛,我們還能有藝術嗎?
答案是明顯的,沒有藝術我們依然能愛;
但藝術裡不可以沒有愛。
愛是唯一。
現在我卻是藉著接近藝術,找回自己失落在面具後面的愛。
我不得不自問:我愛的共鳴箱,在哪裡?
答案早在我不明白的寫下鐵面人明信片時,就已明白。
這就是我掉下眼淚的原因。
我錯怪你了,也錯怪了自己。
我們太常看表面了!
我總是任性的只看表面動作,常怪你什麼都不說?
竟不懂,愈是面無表情的人,愈需要一個細心的人。
你的面具,其實也是為了怕我操心,不是嗎?
就像我也會用沒有情緒保護自己。
保護到連一滴眼淚都不准掉,也是怕煩了你的心。
是啊!眼淚是一種麻煩,掉了眼淚,你就得面對情緒。
面對情緒是痛苦的,我們已習慣用理性躲掉,用各式各樣的活動掩飾掉。
但我決定了,我不要了!
我不要變成面具!再這樣下去,我躲你你躲我,
埋掉所有的情緒,有一天我也會變成一支不動的煙囪。
那太可怕了!我不要!
我寧可只要一棟普普通通的房子,裡面有你有我,有愛有淚都好,總比什麼都沒有好!
有個人可以分享生活,有什麼不好?
有個人可以分擔痛苦,不也很好?
何必選擇孤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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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流浪的人決定不再流浪,有愛的人一起回家;
那個共鳴箱就是,心靈的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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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米拉之家:Casa Mi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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