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緩緩吹起,輕柔的拂過樹林中的碧花綠柳,以及林內深處的叢叢梅樹,也吹進了坐落於林中的一幢竹舍。
冬季還未到,梅還未綻開。
身著粉紫服飾的人影,端坐鏡前,纖白柔荑輕巧地,將漫漫柔滑青絲撫垂於胸前,淡雅的素褐木篦穿梭於烏亮髮絲間。木篦上刻著一對精巧的鳥兒,振翅的雙翼彷彿將比翼而飛。
白璇璣抬起頭,望向竹舍小窗外,窗外世界是一片滿目的綠意。
冬季還未到,梅還未綻開......
『錦瑟無端五十絃,一絃一柱思華年。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託杜鵑。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那時的他不發一語,只是毅然轉身離去。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那時的她沒有哭,這樣的結果早在預料中。
只是....心中總有一絲絲揮不去的惆傷。
而今,天人永隔,遠方的你一切可安好?
「天譴。」一聲輕喚,眼前霎時泛滿水霧一片朦朧。
「唉~」怎麼又哭了。
就是這樣才會老讓殷良看不過去,雖然表面上不說,卻又總是隨手拋來一條手巾,粗聲粗氣的說「臉髒了,擦乾淨。」
回神,揭起衣袖一角拭去淚珠將漫長烏絲挽成髮髻,白璇璣緩緩起身撤收桌前的梳理用品。
竹舍門外。
「喂~阿不然我們是要菇多久?」一陣刻意壓低的嗓音說,手中藍色折扇百般聊賴地晃呀晃的。
「問吾?不如你自己擲筊,還不是憶老說要來的!」邊說邊撥開招牌長壽眉。
唉~眉毛都沾到土了,難得藥師我聽說有美人,結果第一次跟你們來居然就蹲在門外,實在真帶賽!
「供這啥話!我怎麼知道會這麼剛好。」
「不怪你!要怪誰?若不是你沒膽,說什麼趁另一個恰北北的神官和日本仔遊日本時卡緊來勒!本藥師也不用菇在這裡。」
「慕肖仔!你供啥會!」
「安怎!」一臉挑釁的訕笑。
「好了、夠了、停!在人家門口吵什麼,走啦。」手中藍色折扇輕揚,收起。
唉~看來今天是吃不到梅神官的茶點了,拖著另外兩尊前往下一攤,這梅神官的事大抵只有他解決的了吧。
「吾好友!刑天師。」
「我直話直說吧!妳,想再回去見問天譴嗎?」刑天師以特有的大嗓門,問著面前的梅神官白璇璣。
"吭!康~"這聲,是梅神官手中的茶杯掉落的聲音。
「啊!喔~」這聲,是刑天師被身旁的好友K下去的聲音。
「前輩!我....」一向沉靜的梅神官出現難得一見的驚慌。
「無妨的,梅神官。」輕笑著說,代替一旁被折扇打到的刑天師回答。
「總是得將凡世的牽掛做個總結的。」
「可是....辦的到嗎?」若可以....她多想再見他一面,但兩世的來往不是這麼容易的,她....已失去肉體了。
問天譴是看不見她的。
「哼!本天師出馬豈有辦不到的。」自認倒楣的刑天師豪氣的拍拍胸膛說
「以前,吾也曾替我家笨徒弟招來他愛人的靈體,現在,不過是將術法倒過來施行罷了,這世界的人也是可以到凡世去的。」
「只是....這術法的穩定性有多少?本天師就無法保證了。」因為他自己本身並不能跑到凡世去看施法結果啊。
之前他也曾替泊寒波家的西風小妹施法過,結果去一趟回來後小女娃啥都沒說!只是一個勁的直直哭?
弄的他霧煞煞?泊寒波也為難。
「雖然這樣說,不過我想依梅神官妳對術法的本質與修為,這次應該是穩當當的。」刑天師說
「我....。」豐潤雙唇微啟,卻仍顧慮。
「安怎?」
「.........」
地獄島內。
「二哥,天色晚了休息吧。」四非凡人踏進書房內說。
「無妨的,你先去睡。」連頭也未抬起,專注於手中文件說。
「嘖~。」搖搖頭,走至書桌邊,奪過問天譴手上文件。
「敢情二哥你是嫌白天不夠忙喔!現在還想給我通宵,免談啦!」
「三弟你.....」劍眉微皺,抬起頭斥責的看向四非凡人。
「唉~我說真的,二哥你這樣日夜奔波,你自己不累我是看的很累,現在都什麼時辰了還不睡。」免瞪啦!這次我是不讓步了。
「文件我拿走了,要討!明早我再親手還你"卡早睡、卡有眠"晚安。」一溜煙的關上房門離開。
只留下問天譴,徒面對一室的寂靜。
抬起頭,窗外月牙高懸,映照著房外島內的一片綠林,毫無任何點翠的只是單純的一片綠意。
「呼~。」深呼口氣像是認命了,終於站起身離開書案。
忽然!隱約間一股冷香竄出!
問天譴猛迴過身!看向窗外。
香味消失了?
而月牙下仍然只有一片綠意,毫無任何的點綴‥‥‥
真是錯覺嗎?
他默然了,右掌難以抑制的在胸口緊握成拳。不死心的繼續站在窗邊等待,過了許久,卻還是毫無動靜。
「妳真不願見我嗎?」神色黯然的低下頭,原先緊握的拳緩緩垂下。
「妳真不願見我嗎?」
嫩粉紫的身影緊靠著窗邊緩緩屈膝而跪。
『妳真不願見我嗎?』
她聽見了,但心卻愈沉愈深作不出任何回應,晶瑩珠淚因眼睫的顫動滴落。
天時輪迴、花謝葉枯。
現在的她已非過去了,這樣的自己還有資格見他嗎?
天譴.........
抬頭仰望天際,這樣就夠了,只要明白他一切安好就夠了。
揭起衣袖一角拭去臉上淚痕,緩緩站起身欲離開。
「妳真不願見我嗎?」
驀然,身後傳來最熟悉的聲音!
「啊~」倒抽了口涼氣,伴著白璇璣溢出口的驚呼。
在這瞬間,所有一切像是靜止一般,萬物歸於沉寂。
不用回頭,她非常清楚的明白那嗓音是誰,粉嫩的柔拳緊握於胸口,輕顫。
月牙高照。
照亮了因為風的吹拂而輕晃的綠林,也照見了走近她身後的偉岸身影。
「既然來了,為何又要離開呢?」
「梅神官…白璇璣。」
隨著低沉嗓音中喚出的名,偉碩的胸膛棲身而下,帶著粗糙劍繭的雙手由身後環握住白璇璣怯弱的雙手。
「二島....」
「先進屋再說吧。」不等白璇璣說完,轉過身一手領著她進入房內。
房內。
風,緩緩吹入,牽帶著幾葉誤吹入房的錄意。
白璇璣看著眼前最熟悉的只有黑白兩色的身影,一如他名的黑白分明---罪劍、問天譴。
打從一入房他便不再說話,只是輕啜著杯中的的茶。
「妳會怨我嗎?」忽然問天譴問道。
「二島主!」她低聲驚呼。
「....那一天,妳離開後的日子我想了很多,回首之間才發現我從不曾給過妳任何承諾,而妳也不曾要求過什麼。」最後,就連離開也是帶著一紙的空白。
看著那被染紅的半張信紙,明明是全然的空白,但斑駁的血跡卻再再如泣如訴地證明了她的付出。
白璇璣看著眼前最熟悉的人。
對自己而言,他一向是心中最懸念也最遙遠的存在。
不管經過多久,縱使現在仍亦然。
多想在他心中刻下自己的身影啊~
但是,這對已背著沉沉重擔的你來說,是否太過沉重呢?
反覆思量,那所有的欲言又止最後總在提筆的瞬間退卻,於是,那隨身攜帶的信紙只能空白一片。
「不!對你我不怨的、不會怨的。」看著眼前的他,白璇璣著急的澄清。
「是我太貪,明知你身上的重擔,卻又再最後捨不得....」捨不得離開、捨不得忘記啊。
明知該讓你心無掛礙的『....這信請你替我傳達。』
但....至少在我離開後,能在你心中留有一絲絲的影子。
「是白璇璣太貪了....」眼睫輕顫闔上,蓄滿眼框的水珠凝聚,落下。
在白璇璣低下頭,眼框珠淚滴落瞬間!
問天譴伸出手接下,看著手心無色的淚珠濺開,散成水花。
「別哭了....」不要哭,我並不是不在乎妳啊!
我並不想讓妳傷心,卻總老是讓妳難過。
所以....不要哭
帶著劍繭的厚掌輕擁,碩長的臂彎將眼前粉紫的人兒擁入懷中。
「二島主!」白璇璣臻首抵住問天譴肩窩,驚呼!
「噓~靜聲。」
「我想聽看看,妳喚我名"天譴"的聲音。」
「這~我....」她猶豫。
「嗯?」
「......。」天譴、問天譴!
他低下頭,厚掌疼惜地將懷中麗人擁滿入懷。
風緩緩吹著,輕柔的拂過樹林中的碧花綠柳,以及林內深處的叢叢梅樹,也吹進坐落於林中的一幢竹舍。
白璇璣抬起頭,望向竹舍小窗外,窗外世界是一片滿目的綠意。
冬季還未到,梅尚未綻開。但縱使如此,滿枝芽的綠葉也不失為一美景。
白璇璣走至梳妝鏡前,取出木篦,忽然注意到木篦上刻著的那對精巧的鳥兒,振翅的雙翼彷彿將比翼而飛。
「天譴。」輕聲喚著,柔甜的笑靨浮上。
放下漫漫柔滑青絲,淡雅的素褐木篦穿梭於烏亮髮絲間,待長髮疏順後,白璇璣將漫長烏絲挽成髮髻。
站起身撤收桌前的梳理用品。
"碰!~" 忽然,一聲巨響!
「怎麼回事?」白璇璣迴身轉頭看向發出巨響的方向!
只見一身著藍色中性服飾的人影怒氣沖沖站在門外!
「荻神官?」
口中話才剛落,只見荻神官便衝至眼前,邊哇哇抱怨著。
當然她也沒忽略另一條站立於門邊欲言又止的藍白人影。
「梅神官!我跟妳說,那笨鷹真的愈來愈超過了!我答應陪他回故鄉就已經很不錯了,他居然還"吃人夠夠"說什麼希望我留在那裡!」
「梅神官!不是這樣的,我只是問殷良是否願意與我一同生活罷了。」
「那有什麼差別!」
「我....」
「本神官現在告訴你,要我遠渡至日本想、都、別、想!!」
「殷良~聽我說....」
看著眼前爭執不休的兩人,白璇璣笑了笑,然後轉身捧起前幾日新做好的梅凍。
情人間的家務事要自己解決,她還要到刑天師家,把這新做好的梅凍送去表示謝意。
冬季將至,梅將綻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