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MR.7 太空裡的文字：美好、無重力、散亂、有時具有殺傷力、有時像灰塵無足輕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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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某些方面來說，赫賽是一個很有趣也很怪異的創作者。

一方面他被人稱為是樸實型的創作者，他的散文、詩作表現出的是不刻意雕飾的風格，純粹以簡單但卻單純、誠摯的語調來感動人。而這樣的風格，也體現在他的生活上，他喜歡澆花、自己種水果，過著儉樸的鄉村老頭生活。

但在另外一方面，他又被視為是極具哲理性思維的小說家。無論是他的《流浪者之歌》、《荒野之狼》、《東方之旅》、《玻璃珠遊戲》等小說都極具哲理論述。閱讀這些小說時，有時就像在閱讀某些哲學論文一樣。甚至我相信，某些情節片段會使得讀者落入喋喋不休、你講完了沒有的煩悶情境。

或許就是因為赫賽這樣雙面的性格，使得他的小說作品出現了一個很奇特有趣的現像，就讓我稱之為「抽象」手法吧。

在《流浪者之歌》的結尾，得道的希達多，為了讓他的朋友高聞達瞭解到佛法真理不是言詞上的空談，所以讓高聞達親吻了他的額頭。瞬時間，高聞達從希達多的臉龐，看到了所有世間萬物的形象，如河流一般不止流現。這河時時刻刻不斷更新洗滌自己，這是不同的一條河，卻又是同一條河。這樣的結局，徹底打破了一般的邏輯概念，以一種奇幻超現實的方法結束。

在《荒野之狼》中，則更誇張、更超現實了。在此書的結局裡，主角哈拉遇上了本書中看似舉無清重的無名小卒帕布羅，並被帕布羅從現實生活裡拉進了奇幻的世界：在這奇幻世界裡，帕布羅讓他在做愛時殺了他的愛人，讓他進入虛無主義的殺戮戰場，讓他瞧見他的偶像莫札特，並讓他發現莫札特就是帕不羅的化身，且狠狠的修理了哈拉那高貴的中產階級幻想。

最後，如果你不厭其煩的話，且聽我舉最後一個例子（如果你很厭其煩的話，准你直接跳到下一段，欽此。）

在《東方之旅》中，背叛神秘組織，私自脫離東方之旅的H‧H，最後竟發現原來旅途中的僕人里歐，竟是這神秘組織的教主大人！老樣子，教主大人在小說結尾裡又開始訓道了，給予這矇懂無知（噢，又是矇懂無知）的男孩一個震撼教育。這些都還很寫實，所以不是重點。重點是，當H‧H最後被要求看管神秘組織的檔案室時，H‧H遇上了無比詭異的怪事。他在檔案室裡看見一個文物，那是個具有兩張臉的人偶蠟像，這兩張臉分別就是H‧H和里歐。而詭異之處在於，模型人像中H‧H的臉，正在融化，並漸漸地流向里歐的軀體裡。整篇故事就在這極具象徵性的畫面中結束了。

赫賽的小說，何以如此愛以這樣不合邏輯、奇幻、跳躍般的方式作結局呢？這你得自己問他，但是這樣的手法卻產生了一種效果，一種使人「超脫」的效果。無論是希達多的自視甚傲、哈拉自以為是的中產階級想像，或是H‧H的懦弱鄉愿，這些具有負面性質的個性及情緒，都使得各個主角僅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不斷在腦袋瓜裡繞著圈圈，走不出來。而赫賽這樣奇幻式、跳躍式的手法，則將這些有侷限性的邏輯和思想一個一個抽離、打碎。原本自以為是的形象在抽離後，他們所見的不再是腦中建構的形象，而是如實所觀的超脫之感了。因此，我將他這手法稱之為「抽象」手法。

這種形象的抽離，若站在舊有思維的角度來看，將會睹示到一片巨大的虛無，這就會像《荒野之狼》那般，帶著中產階級的思維的哈拉看著恣意遨遊的帕不羅，而感到怪誕空虛。但若擺脫了舊有的思維，將過去所想望的、將腦中的形象拋諸一旁，以現實之眼見現實之事，那麼將會有如《流浪者之歌》的希達多一般，有著樸實卻深邃的洞見。

這讓我想到，赫賽雖然身為歐洲人，但卻熟悉著東方的思維。從他的小說裡頭，我似乎看到了兩種文化的碰撞，一為佛教的「空」，一為當時歐洲瀰漫的「虛無主義」。其實空與虛無這不過是一線之隔，僅視我們是帶著有相，或者是抽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