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報社論
民生、民權、民族:台灣於兩岸戰場的優勢何在?
許文龍相繼辭去奇美實業與奇美電子董事長職,據謂是因北京點名他為「綠色台商」;張惠妹則因被大陸網友指為「綠色藝人」,臨場取消了杭州的演唱會。
儘管北京方面事後又作出一些冷卻的動作,但這無疑仍是兩個「敲山震虎」的指標性的事件。許文龍事件有人民日報海外版的評論開砲,張惠妹事件則出現浙江大學學生舉布條抗議。若說幕後沒有政治當局的操作,孰其能信?
何況,這兩個事件亦非孤立的事件。最近走訪大陸者皆會發現,當地媒體炒作台灣問題可謂已至氾濫的程度,手法亦極盡煽情之能事;甚至將台灣問題簡化為「台獨問題」,而又將「反台獨問題」簡化為民族主義問題。
相對而言,若將許文龍及張惠妹事件視為孤立的個案,尚不足慮;但是,如今這種在大陸廣大民間相激相盪的民粹氛圍,將兩岸關係簡化為民族主義的對抗,並將台灣問題簡化成台獨問題,又將大陸對台獨的仇視由政府感染至民間,卻是我們必須有所警惕的發展趨勢。
對台灣而言,兩岸關係不論如何發展,有一基本準則不可輕易失守。那就是,不要輕易發展成台灣民族主義與中國民族主義的對抗,亦即不要演成二千三百萬人與十三億人之間的民族戰爭。
兩岸互動有許多層面,或許可以分成民生、民權、民族三個領域來看。對於台灣而言,在兩岸互動中,民生與民權兩大領域可以操作的空間極大,且亦較能展現台灣的優勢;相對而言,民族主義的領域則似非台灣最能表現優勢的戰場。因此,將兩岸關係導至民族主義的衝突中,恐非台灣的正確戰略選擇。
就「民生」(即經貿)的角度言,兩岸已經形成相輔相成的巨大經貿網絡。若從大陸依靠台灣的角度來看,這樣的經貿關係理應使台灣贏得大陸對台灣的善意與珍惜;反過來說,若從台灣依靠大陸的角度來看,台灣亦應全力降低兩岸的政治猜忌,以免此種經貿關係變成政治風險。然而,兩岸存有如此緊密的經貿關係,卻未增加相互的政治善意與安全,而竟仍然雙雙陷於民族主義的戰場中。更由於意識形態的鬥爭不可開交,遂使一切經貿交流均難以發揮改善雙邊政治關係的效益。
再就民權(即民主)而言。台灣的民主政治原來應對大陸民眾頗有燈塔效應,而倘若大陸民眾能對台灣的民主政治存有憧憬,中共當局對台灣的手段即必須有所節制,亦即可以藉以形成台灣政治安全的憑藉。但是,如今台灣的民主政治不但對大陸民眾未必發生燈塔效應,反而被他們視為台獨運動的操作手段。在許多大陸民眾眼中,只看到台獨,已看不到民主。如此一來,在民主戰場上,台灣亦未發揮最大的優勢,而自陷於民族主義鬥爭的泥淖之中。
如今,民進黨政府的大陸政策顯已陷於自相矛盾的困境僵局。一方面,蓄意玩弄「一邊一國」、「制憲公投」、「台灣人vs.中國人」等台獨邊緣路線,挑起了兩岸民族主義的對抗,不啻將十三億人皆驅至對立面;另一方面,卻又宣示「四不一沒有」、「沒有台獨時間表」、「修憲不涉主權領土」,想要逃避兩岸民族主義對抗所產生的風險。此種自相矛盾,顯示民進黨政府其實不敢在民族主義的戰場上與中國攤牌;卻亦因此種自相矛盾,使得台灣在民生(經濟)及民權(民主)的兩岸戰場上未能發揮應有的優勢。
檢討起來,這可能是當局在兩岸戰略上的最大錯誤。選擇了錯誤的戰場,糟蹋了自己的優勢,誤恃了自己的弱點。倘若最後使得十三億對岸民眾對兩岸經貿交流不能建立互惠雙贏的正面認知,又將台灣的民主發展視為台獨運動的操作手段,而竟使兩岸陷於台灣民族主義對中國民族主義的民粹抗爭之中;這不啻與台灣的生存之道逆勢操作,更簡直是在自尋危亂了! 【2004/06/18 聯合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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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合筆記》兩代黃埔人的認同衝突
伍崇韜
一如兩岸曾經不約而同紀念孫中山,兩岸今年同步盛大慶祝黃埔建校八十周年,其實談不上突兀;突兀的是,兩代黃埔子弟仍面臨認同與效忠的衝突。
國共內戰時期,國軍實質仍為黨軍,蔣介石是黃埔創校校長,嫡系將領固然扮演國軍領導核心,以林彪為首的中共元老也有不少人出身黃埔。在那個非白即紅的年代,三民主義與共產主義的鬥爭界限清楚,那是信仰與生存的戰爭,被黃埔正統視為叛徒者,投匪未必俱是為了求榮。
時隔大半個世紀,在台灣落土重生的黃埔子弟,政權輪替後卻仍面臨認同與效忠衝突,這反映國軍在形式上固已國家化,但對軍隊國家化的內涵缺乏深層思考,對國家定位與憲政認知僅止於上層結構,信仰與信任問題依然存在。
許多事例足以佐證這些信心問題,高階老將和老兵在黃埔慶典時刻意移地慶祝只是其一,選後府前廣場抗爭充斥現役軍官眷屬,基層軍官不時有人私下質疑最高統帥當選正當性,將領人事安排廣被抨擊為政治任命等,都是不爭事實。
這些問題絕非因兩顆子彈才浮現,首次政權輪替時即已發生。陳水扁初當選總統時,軍心大嘩,時任參謀總長的湯曜明先在陽明山安撫眾將,隨後國防部長唐飛出任閣揆,熬到六月黃埔校慶,扁首度高呼「三民主義萬歲」、「中華民國萬歲」,才算有效收攏軍心。
前四年,軍隊國家化是社會共識,陳水扁治軍審慎,軍方雖不慣政治新局,但並無抗拒效忠與拒絕磨合理由,去年扁拋出公投制憲與槍擊案後,軍心才真正失穩。
上世紀黃埔子弟的效忠與認同衝突,源於政治割據與社會發展因素,本世紀黃埔子弟的掙扎,則來自國家認同混亂,兼被政治惡鬥感染,但也與前後兩代軍人的世代差異有關。
以郝柏村等老將近日批扁制憲毀國為例,老將政治立場強硬,對憲政定見深固難移,政黨喜惡鮮明。新世代的職業軍人,則夾在前輩師長壓力與服膺三軍最高統帥的巨大矛盾中;他們內則面對台籍軍中菁英迭獲不次拔擢,專業學能常僅供參酌,個人中立已不足以安身立命;外則有軍隊國家化仍乏深化論述與具體規範,他們的壓力與挑戰其實比老將更大。 【2004/06/18 聯合報】
*圖片:保育類─綠蠵龜,取自聯合新聞網。
*台長云:
世代不同,出生的大環境背景不同。但怎樣,新一代總要尊重過去的經驗,儘管資訊暴漲,優勢遠比老一輩的優渥。價值觀會變,但人性在不同時代依舊不會更迭,基本的原則更不該為此造成不安。倘若因政局造成兩代思維撕裂,如康熙皇所言,小地方延續至大處,爛掉的會是整個國家。總要定個「止損線」吧!
無論是兩岸撕裂,中華文化撕裂,或是國內族群動盪不安,或是因政治支持對象而造成人倫悲劇,都是可悲的。誰說「民族的傷痕本來就該像美國如此大國一樣,讓不同民族相互之間的仇視視為天經地義」?(某民進黨立委理所當然的如此描述過),問題在於,傷痕可大可小,可因幾句挑弄的言語造成彼此之間不信任,然後等等著政客收拾利益。
只需試問:「挑起族群對立這樣一個動作,對誰最有利?」
無論有心或無心,等著受傷跟承受損失的,永遠是身為「被統治者」的人民。
所謂的和平,因不停的波高波低,現在看來,似乎這個理想,在政客的操弄下替衝突不斷持續加溫,或是因峱而為自己造成的過失降溫。虎前耍弄刀槍,君子面前論粗鄙,都是無意義的,只會導向不幸的結果。卻不知,這群人,為何這麼做。
嗯,如今國母攜子渡假去了,台灣股市也能稍作安定,免受炒股迫害。也許唯一對中華民國的幫助,就是流連忘返。
*2004.06.16 私人見解,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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