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該斷定那是誰的心情？此時此刻，或許我能一傾那早已空乏的筆墨之袋，為他找些合適的修飾來點綴，又，我能執起乾涸許久的那隻鵝筆，沾幾滴黑墨，為他作傳。
十一月的季節，是緘默的了。此時的氣候開始趨向寒冷，萬物在既有的觀念裡，也是偏於弱勢的，然而新生的希望卻也在這時候更加璀璨，如面對著春陽卻不肯輕易化去的末雪，堅毅，也渺小的如那正彎爬的水跡。
於是這時節出生的你，一開始便擁有著不同的寄託，來自家庭，或許也有來自於你自己。
不為什麼，因為現實，不論你的、我的。
記得在家裡面，只有你這個男生，家裡面給的期許，似乎很深很深，多的快要滿出。你貫有的順從在「長大」的催化下，不斷地跟週遭起變化，那些跟你相處過的人，那些發生在你身邊的事情，還有太多太多，漸漸展現在你面前的未來跟不為人知的過往，都讓你改變。
從小到大，你的路幾乎都是被肯定的，小學二年級開始就考上資優班的你，總讓我覺得難以接近。在學校裡，你每個禮拜就有幾乎一整天的課程是跟一般人不同的，學校第一屆分散式資優班，這種近似偉大的榮耀頭銜，就冠在你的頭頂上，刺眼地教人退卻。
上了國中，你仍然是班上名列前幾的，縱然我能感受到你被壓抑的本性正在逐漸開展，但卻也只能袖手旁觀，因為你總認為你該走自己的道路，不是？
於是，你走你認為的道路，而我則一直尾隨。
只是你的順遂似乎也參雜顛簸，終究叛逆於和順從的對抗中勝出，在高中三年內，你荒腔走板，醉裡求醒卻又酣酣睡去，人生的死亡以另外一種型態在你的身上蔓延攀爬著。那扭曲的圖騰醜陋地讓人退卻，但我還是當你是信仰一樣，敬畏、虔誠地，你就像是陰曹地府裡點綴成路的那排鬼火，標示路途。
我們，總像是鏡子一般，我同你、你同我，難以分別，究竟誰是誰。但是我知道，你終究是勝過我的，所以旁人才沒有給予我任何一點肯定、讚賞，甚至是瞧見的眼光，我在這世界上是茫然的存在，因為未來的腳步那麼虛無，無論怎樣也踩不實，所以只能盲目地跟隨你走著。
你總感覺不到我的存在，那只是因為，你不懂而已，或許你不明白。我一直都陪著你，在你夜裡蜷曲被窩裡懷疑生命價值而哭泣時，在你面對朋友大笑內心卻倍感寂寥的時候，在你走在父母的期許的方向卻徬徨失措的時候。
啊，你可知道，你只是太過悲觀而已，縱然我也未曾樂觀到哪裡。
你是否記得，偶爾幾次夜裡，我們偷溜出房間，暗暗爬上屋頂，仰望那片星空的時候所想著的？你總覺得前方的路象那寒光，黯淡朦朧的好似要消散飛逝，儘管深邃，卻難以成就。而我總認為，被月雨洗滌後的自我，純粹的就像能同它那樣發光發亮。
其實我不懂，總是尋覓你的腳步而走的我，為何還是不能活的似你多些，靠的離你近些？
忘記在哪聽說過了，一個人云亦云的傳言：「在這個世界上有著另外一個自己，只要碰到了，就會死去。」
是不是因為如此，於是我終究不能闖入你的領域，同你的影子那樣貼近你，因為我不是另外一個你。還是說，其實我就是另外一個你。於是我在認識你那時開始，就已經死亡，成為你靈魂的一部分，於是我只能這樣走著，看著那蜿蜒、迷惘、卻又堅定邁步的足跡。
或許其實你是能感受到我的存在的，從家庭的合照裡，或者從親戚無意的話裡、從那泛黃的病歷表，還是母親落淚時所說的陳年故事。只是你不願面對我而已，深怕我的哀傷會與你共鳴，又或者我的存在得假托你手來證明？
不管怎樣，我想我是渴盼融入你的，我的哥哥。
只是死去的我，不能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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