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是一個非常熱血的人。
不只是熱血!二哥也非常的熱心。同時,二哥可以算是工作上與生活上各方面的強人。二哥非常有方向感,不管是在現實生活中,或者在二哥的人生追尋上,二哥的目標總是很明確。跟隨二哥的人,都感覺二哥就像一個指北針一樣,能夠明確、準確、迅速的判斷好一個方向,然後解決一切的問題。時常會聽到二哥開懷大笑,喝一大口啤酒後自豪的說著:「二哥我啊!可是從來都沒有迷過路呢!」
在我的記憶裡面,我從來都沒有真正的迷路過!這樣的說法好像太過於狂妄了。即便真的有所謂迷路的狀況,我也不曾畏懼過。迅速的冷靜,找到足以定位的目標,抓出大概的方位,辨別了方向,我就能這樣慢慢的、安然的回到一開始出發的地方。當然,最早一次發生這樣狀況的記憶點,是在我六歲跟媽媽一起去動物園的時候。
有時候,我真的很不明白,為何會有迷路的狀況?有些人就算身處在幾乎天天所去、所行過的地區,還是會有人迷路!而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的手機就也被以訛傳訛的成為了手機導航專線。每過幾天就會有朋友打電話來,隔著遙遠距離,透過電波與空氣的傳導,發送著落寞、懊惱、煩悶的聲音:「二哥!我迷路了啦!」
這天晚上,我面對著滿桌堆積如山的報告與企劃案,不禁發了愁,苦思著要從哪方面開始下手解決這些礙眼的垃圾。不幸的,手機在此時激烈的放送Linkin park的【NUMB】。思緒突然被打斷掉,讓我的心情開始惡劣起來,我想就這樣任性的拒接電話。於是乎,我開始享受別人所賦予的短暫音樂時光,讓大腦與身體短暫融入搖滾的律動中!
I’ve become so numb, I can’t feel you there
我變得麻木, 對你的存在渾然不覺
I’ve become so tired, so much more aware
我變得好疲累, 卻更警覺
I’ve becoming this, all I want to do
我已經變成, 我所想要的
Is be more like me and be less like you
更貼近真實的我, 變得不像你
聽著聽著,意識瞬間進入了某種思索的狀態。從我的工作、我的生活、我的朋友、我的一切,我總是很明確,也很直覺的過著我的人生。我不曾迷路過。至少在此刻之前是如此認為著!現在,我卻對這一切的一切感到困惑。究竟我得到什麼?每個目標的達成,馬上就會出現更艱難的目標;每次結束一個企劃,緊接的是更麻煩的計畫;每道題目解開時,等待的不是答案,而是更為複雜棘手的難題。因努力完成所帶來的成就感,總是剎那的。等待在後面的,是必須更辛苦更費心力才能解決的各種狀況。然後週而復始的接題、拆題、解題。接到球,計畫性的運球傳球,丟球、然後進球。接著又要重複如此的模式,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為的又是什麼?就像【猜火車】裡面的經典名言:「選擇生活,選擇工作,選擇事業,選擇家庭,選他媽的大電視機,選洗衣機、車子、CD、電動開罐器,選擇健康、低膽固醇和牙醫保險、定息低率貸款,選擇房子,選擇朋友,選擇休閒服跟搭配的行李箱,選擇各種布料的西裝,選DIY,懷疑自己是啥?看心智麻痺的電視,嘴裡塞滿垃圾食物,最後整個人腐爛到底,在悲慘的家裡生一堆自私的混蛋小孩煩死自己,不過是難堪罷了,選擇未來,選擇生活,…我幹嘛做這些事?」
問題是,我幹嘛做這些事?
於是,我開始檢視我自己。我有工作,有個事業,有個情人,有他媽的大液晶電視,有洗衣機,有台206,有CD還有MP3,有健康保險,有間不錯的套房還有好多年的房貸,有朋友酒肉的居多,沒懷疑自己是啥但偶爾會想我是誰,嘴裡叼著Mardbord,好像有規劃過的未來還有生活……
然後呢……?
退休後,人生的一切回到了小學一年級以前。當人老到一個地步之後,出門去玩要人家帶,因為路上壞人很多。只是從媽媽帶你出去玩變成了兒子帶我出去走走!老到不能動的時候還是得包著尿布以免尿失禁,上完大號之後還是要請美麗看護幫你解決後續(如果有錢請的到美麗看護我會很高興)。老到那個時候,所有的球、題目、計畫、目標、企劃,我都無法解決了。就只剩下吃、拉、撒、老、病……最後就等死。
那我努力活到那麼老,又有何用?
人生過的好一點的,沒有貸款,沒有負債,有人幫忙避稅,豐衣足食。只需拿著好釣竿,翻本好書,喝杯好酒好咖啡好茶,爬個好山,出個好國,聊個好天。必要的時候動張好嘴,就等著一張好床,準備一把好火,找個不錯的好罐子,舒服的眼睛一閉牙甭咬棉被甭緊抓腿甭緊蹬,輕輕鬆鬆就過去了。
次等一點的,背個房貸車貸幾十年,乖乖繳稅,日子不苦也不有趣。然後拿釣竿還要看日子,買本好書還要看預算,喝杯小酒還要看臉色跟臨檢,爬個枕頭山還要看電話是否關機,出國也要看年假,怨個政治還要看黨派。出點錢讓孩子過個好生活,還得存點私房錢給自己留下棺材本。然後談好一把火,找個穩當就好的罐子,最後階段還要盯矚孩子們要努力勿忘我啥的「立下遺書千千萬,囑咐孩子要平安」。最後眼睛一閉牙一咬棉被一抓腿一蹬!
最慘的,沒貸款,因為沒錢沒信用能貸款,欠地下錢莊倒是不少,稅有一天沒一天的繳個意思,破瓦寒窯、寒食丐飯。自己削把釣竿,跟傳道士拿本福音書,喝杯茶都謝天謝地,每天爬爬山撿撿東西來賣,嘆個天啊天!怨個地呀地!然後眼睛緊閉牙一咬沒有棉被能抓腿就直接蹬!政府派社會局來處理處理,體恤一下找個小火三溫暖都嫌不夠溫度,然後隨便找個破罐子,上寫個某某某哪年哪月的,也就過去了……
那麼,到底又怎樣好?窮作家有骨氣,飢寒交迫追逐理想,卻很開心的走。他無怨;小職員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做著同樣的事情,或許不餓肚子生活不賴,但卻是懷抱沒得環遊世界的遺憾。他有悔;富老頭運籌帷幄,山珍海味錦衣玉食,卻始終沒追尋到自己的真愛!或者無法跟真愛長相廝守。最後兒孫子孫各個醜陋,他………………他能說什麼?
二哥陷入了短暫的思索,手機又再度的響起。二哥回過神,臉上帶著猶豫的神情。不知道是猶豫著要不要接電話?還是猶豫著自己正在思索的想法。他嘆了一口氣,一口又深又長的氣。這口氣息像是種決定的無奈,這份無奈,是對於一切的無奈?還是接電話的無奈。二哥拿起手機,按下通話鍵,並且轉成了擴音。一個帶著害怕的哭泣聲,彷彿找到一線曙光的語調,經過傳輸,透過手機發送的電波,敲打著空氣中每一個極小的分子,拼湊成一句求救的話語:「二哥!我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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