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蒼山已是近午時分,我們到今晚下榻的風花雪月飯店用餐,在金花的安排下,順便也將我們的行李先放進房裡;這飯店也是以白族的建築元素為主調,外表看似平凡無奇,但隨著進入懸掛琉璃吊燈的大廳後,就能感受到五星飯店獨有的大氣;飯店以不同的中庭設計,區分為風花雪月四區,在我們的房間前恰是一座清澈的游泳池,中午的大理氣溫雖然有些偏高,但還不致於讓人有換上泳裝跳下去的意願。午餐用的是合菜,口味有些偏鹹,但值得一提的是大理的啤酒,或許拜蒼山雪水所賜,格外清冽消暑,相對於此,桌上的可口可樂反倒無人問津,在這兒,一瓶可樂可兌換二瓶啤酒。除了留給和師傅的份外,全交待服務生換了啤酒,但也沒一會兒就被曬得暈頭脹腦的我們喝個精光。
古時雲南的經濟命脈,是往來於川滇藏運輸茶鹽的茶馬古道,位於古道起點的大理喜州鎮,拜馬幫雲集所賜而繁華一時,也造就了喜州當年因物流致富的嚴、董、楊、趙四大家族;行程中的嚴寶成的嚴家大院,是其中規模最大的一座古宅,我們從像是大宅用來倒垃圾的後門魚貫進入古宅,嚴家大院的主體雖標榜是白族的傳統民居,但泰半的建築物卻是相當有歐州味的,這樣中西參半的建築風格,夾雜著些因久無人居而攀附其上的地錦,給人一種落盡繁華的滄桑感,金花特別解說了入口的重簷,雨水從滴落第一層屋簷到落土,恰好發出三道滴水聲響,我不明白這是否為後人為了與白族三道茶相呼應而有此說法,但要蓋出這樣的門口,家裡的確得攢些錢才行。
白族的建築特色與漢人的四合院格局其實有點類似,不論「三坊一照壁」、「四合五天井」或是「走馬轉角樓」,嚴格來說要比漢族的四合院多了些貼心的設計,總括來說,除了二樓以上的白族建物中,出現用來連結四面廂房的「走馬轉角樓」外,「三坊一照壁」與「四合五天井」多與照明有關,結合照壁上的題字彩繪與壁前的植栽,讓人不禁猜想這樣的設計,是否與白族人崇儒尚文的風氣有關?走在大宅裡,即便我們所處的樓房已是文革後所重修的,走在映著從天井照落天光的長廊,仍不免讓人有穿著長袍馬掛,在瓊瑤小說的深宅大院中徐徐而行的錯覺。西廂前有位做札染的白族婦人,在一個個偌大的染料桶前埋首縫綁著棉布,棉布上滿是以鉛筆劃上落針的記號,天井中種著些用來當染料的板藍根,這光景與客家的藍染有異曲同工之妙,但人就是這麼奇怪,在外地看到故鄉再平凡不過的東西,還是覺得它新鮮。
我們參觀了下午三點的白族茶道及歌舞表演,在表演大廳的入口處寫著幅對聯『王謝舊堂略作修葺掛幾幅幀名人字畫,南北高士暫停跋涉品一口感通新茶』,這對聯看得令人有些家道中落無奈為之的傷感,主持人陸續介紹了滇境各地白族服飾的特色,接下來便是一連串的白族歌舞表演,侷限的空間加上音質不佳的播音設備,讓整個表演大打折扣,白白糟蹋了白族人藍天下奔放的舞姿與嘹亮的好歌喉。
白族特有的三道茶,一般要在白族人婚慶或科榜等大日子才會用來款待來訪親友,裡頭可是大有文章的;第一道『清苦之茶』,利用爐邊高溫的陶罐將茶葉烤乾焙香,注入開水沖泡後,斟上半杯給客人飲用,苦澀的滋味,隱含著喫苦方能立業的意涵;第二道『甜茶』仍以烤茶為基礎,但在茶中加入了些許紅糖,有先苦後甜的隱喻;第三道『回味茶』則象徵回味人生的百般滋味,因此在甜茶之中加了些許炒香的堅果切片及花椒香料,讓賓客細細咀嚼品味。整個過程下來,還真能感受到這樣的茶道以往用於喜慶宴客的情景,像是台灣婚俗中的『奉甜茶』,但我們的甜茶勝在內容的花樣,這兒則多了點文謅謅的寓意。
往嚴家大宅的路上,經由金花的介紹,團員們都注意了蒼山下聳立著三座高塔,這是象徵大理佛國文化的崇聖三塔,樣式與開封的大小雁塔相彷,主塔的落成要比其他二座小塔來得早,大約在西元八百多年的唐代,這時的大理稱為南韶,但光是這樣應該還沒辦法讓這三塔出名,還是得把金庸的天龍八部拿來提一提,話說鳩摩智以火燄刀與大理高僧的六脈神劍比拼之處,是了!這崇聖寺正是大理皇族避位出家,我們耳熟能詳的天龍寺!但我們的行程中沒將舊稱天龍寺的崇聖三塔給排進去,原因是崇聖寺前正在施工,停車不便,但納西族的和師傅特好通融,在大家的慫恿下,在離開嚴家大宅往大理古城的路上,他特別在繞進崇聖寺前的大路旁停下,讓我們這群台客們儘情拍個夠。
沒能進崇聖寺學到六脈神劍的一招半式,大概可以體會小說裡鳩摩智悶到不行的心情,不過守護大理的天龍也沒讓我們空手而回,就當我們下車之際,蒼山中和峰上空原本的陰霾頓時開了扇天窗,一道陽光恰巧投射著崇聖寺三塔,隨著雲層變動,光束也跟著挪移;我不禁佩服前人風水佈局的智慧,光是宋N力這般粗糙的合成,就有人將他當神佛膜拜,更何況這樣天然的『神蹟』光景!以符號學的角度來看,佛教在大理地位如此崇高,流傳如此之久,不是沒有它的道理。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