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c31,2006.
有些電影不能給你留點什麼，有些電影卻給你帶來深厚的衝擊，曾在多年前聽一個朋友說，他很少看商業片，他用著一種帶點痛恨的口吻說著，商業片的無聊他已經受夠了，當時我聽了，覺得他說得有點太過激烈，那時，我看過的電影，還不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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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發現要看見一部好電影實在太難了，不是充滿聲光特效然後沒有任何內容的劇情，就是導演以演出讓人看不懂又不連貫的戲碼為榮耀的超級藝術片，前者屬於好萊塢式的商業手法，運用光怪陸離的故事架構，魔法、妖精以及神祕的場景去吸引，那些心中都住著一個孩子的大人們，其實科幻片之所以帶給人觀看的慾望，是因為它能將你從現實中抽離，幫助你脫逃都會中無趣的忙碌與壓力，可以說是現代人最好的心靈良方，要不就是嚇死人不償命或者濺血三尺的恐怖片，這些視覺的刺激聽說宛如擁有做上雲霄飛車的刺激，立即嚇走那些停留在心頭的煩躁，同時也對了那些需要刺激感的情侶們。
而我常常看到許多電影，從頭到尾都無法了解導演想要傳達的主題，甚至連劇情都讓人看不懂，然而這些導演，卻以演出讓人看不懂的電影引以自傲，他們深深覺得，唯有不向主流靠攏，才能製作出深度且具藝術感的好電影，當所有人都不知道電影想表達的感覺，導演們才覺得他們的電影藝術了！很奇怪，這種導演，台灣特別多，我總是看不懂台灣導演的電影，明明說得是國語，他們的藝術卻無法打動我的心靈。
【西班牙導演Isabel Coixet正在執導電影La vida secreta de las palabras】
今天，是一年的最後一日，我在清晨無聊的看起一部片子，叫做「言語的秘密生活 / The Secret Life of Words / La vida secreta de las palabras」，這是一部西班牙片，導演是Isabel Coixet，故事的開始是平淡的，鏡頭由一個平凡的女工作員開始，她戴著助聽器，當她不想聽到聲音時，就把助聽器拿掉享受孤獨的感受，她很少說話、也不與人來往、總是一個人吃飯、每天吃一樣的食物、用同一種香皂；有一天，她被老闆叫進了辦公室，給她一個旅行假期，但她卻在前往旅行的途中，聽到有人需要臨時的護士，便改變旅行計畫，自願到一個海上鑽油平台，照顧一位被燒傷而暫時失明的病患。
故事到此已經看到基本輪廓架構，導演卻在故事中留下很多祕密與伏筆，沒有深深去探討；例如，少女的個性為何如此沈默？既然她是個護士為何去工廠當工作員？在出發時她為何打一通電話給某人卻不出聲？在故事中有一段女孩的口白，她代表的是什麼？每一個場景的輪轉都是非常平淡的，一點一滴滲透出讓人疑惑的劇情，你會深深的對這個女孩的故事開始感到好奇，你甚至隱約可以知道少女的背後有一段傷悲。
當她到達鑽油平台後，因為意外而造成一死一傷的事故，讓此鑽油平台暫時停工，撤走大部分的工作人員，此時故事也開始進到主軸，也就是她開始照顧這一位幽默有趣的傷患，同時藉由照顧的對談中，互相透露出彼此祕密，也從訴說痛的過程中，互相療癒祕密背後的巨大傷口。
在與鑽油平台上的工作人員的相處過程中，少女慢慢發現意外事故並不是想像中的意外，更涵蓋了出軌的情感與背叛的傷痛，你會在演員的數次對談與相處中，隱約感受到意外的不單純，原來這個男人愛上了鑽油廠好友的老婆，後來好友發現他們的背叛，在一次鑽油過程中跳火自殺，這個男人為了救出好友身體也嚴重灼傷，甚至燒傷了眼睛，這個男人也為他的背叛造成好友死亡感到內疚，卻從不把這些深層的傷痛說出口。
當少女知道男人的傷痛，在離開海上鑽油平台送男子前往醫院的前一日，也婉婉道出她的傷口，她提到了多年前，自己在護校的生活，以及在學習的過程中，結交了一個非常好的朋友，在即將畢業時，聽到戰爭的傳聞傳的沸騰，她們卻不以為意，因為她們覺得戰爭不太可能再發生在這個社會，但學校卻因為戰爭而不得停止教學，無處可去的她們，借了一輛車開車回家。沒想到在回到家的過程，卻遇到一群男人，她們被叫下了車，她們正擔心車子會因此被搶而擔心，沒想到確因此改變了她們的生命；故事的對白寫的非常平淡而充滿意念，在電影即將進入最後的20分鐘，你忽然發現少女埋藏的傷痛比你想像中的巨大而深長，就像巨大的落石穿過身體，你忽然知道故事開始的許多伏筆與祕密，那些隱約流出的傷感，那些被少女藏在心底的淚水，是如此漫長。
「那些士兵是我們國家的人，他們說著和我一樣的語言，有些士兵甚至才18歲；那一天，聯合國進駐了這裡，我以為他們會把我們從戰爭裡帶走，但我記得他們其中一個人，一不停的道歉，一邊笑一邊道歉，你可以想像一下，他們一次一次的強姦我們，一次一次的在你耳邊不斷的說著I’m sorry；當時我們一共有15個女孩，如果食物不夠，他會殺了我們其中一些，我記得他們要一個婦人殺了她的女兒，她們給她一把槍，然後把槍口插入女孩的陰道中，逼迫她扣下板機，後來婦人也悲痛而死。你知道他們（士兵）如何對待那些呼救的人，他們在他們的身上劃下無數的傷口，然後撒上鹽再用逢衣針縫合上...」長達5分鐘，少女用一種很平淡而緩慢的口吻，敘述著多年前深埋心中的傷痛，最後一邊留著眼淚，最後她脫去上衣，讓男人撫摸她身上的傷疤。
你以為故事是單純的，但「言語的秘密生活」一點也不單純，你以為只是一個護士去照顧一個受傷的男人，你以為這個女孩只是孤僻的少女，以為她聽不見聲音需要佩戴助聽器是天生的殘疾，但卻是隱埋了如此龐大的傷口；Isabel Coixet用最多的伏筆與平淡，衝擊出最深藏的祕密，深深的控訴戰爭與士兵對於無數人的殘忍；人們以為戰爭能夠宣示些什麼，總為出戰立下許多藉口與理由，甚至在戰爭中的無政府狀態，惡意去廝殺無辜；不管是什麼樣的理由，我們都該知道戰爭所代表的就是傷害，戰爭就宛如當權者給自己藉口的合法謀殺，刀刃下的人性露骨的如此殘忍，就像過去被媒體揭露的美國士兵虐待事件，就血淋淋的流露出人性的黑暗，原來張狂的更勝野獸的冰冷。
少女在照顧好男人便離開，男人因為受傷從未見過少女而無法尋找，當男人燒傷痊癒後出院，拿到少女臨前忘記帶走的背包，發現裡面的信件而尋訪到少女的心理醫師，當男人再度出現在少女的面前，言語中透露出希望少女未來可以和他一起生活，但少女卻拒絕，她說著她害怕有一天，她的淚水會決堤，也許就會這麼一直哭下去，再也停不了；男人卻幽默的回應著，他會為他學會游泳，（男人之前曾告訴少女，他因為童年發生不愉快的事情，而懼怕游泳），就像透露著，如果妳的眼淚將永遠不會停止，我將在妳流出的淚水裡游泳，就像一個巨大的窗口，承接了女孩所有的傷痛，也互相包容彼此背後的傷痕。
故事隱喻了許多，涵蓋了許多，也透露了許多，甚至點註了許多話題，例如故事中偵測海潮的工程師，因為知道海底鑽油可能會為海洋生態帶來巨大改變，而想要從記錄著海洋生物的狀況，希望尋求公司能給予潔淨海洋的可能，正點出人們現在正從大自然中不斷擷取所需，卻沒有付出、珍惜的觀念，給地球不斷帶來的傷害。也探討了許多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其實人們總是在乎他所看見的，而無法更包容去思考背後的問題，就像少女的同事發現她特別靜默，則會跟老闆抱怨，鑽油場的某些人會無理的抱怨廚師的料理，以及場景中帶過的同性戀問題。
要看見一部好電影很難，要看到能觸動如此多思緒的電影更少，也許你很難得能尋找到這部西班牙的片子，但有機會可以看看；電影的好壞不在於國籍、演員卡司知名與否、製片預算或是得獎、導演名氣、影評好壞抑或票房高低，這些都不重要，這些也不是絕對，一部好電影，在於他能否深扣住你的心弦，是否能夠激盪出你的共鳴，是否讓你感動、讓你有更多想法抑或是震撼，帶給你快樂、或者悲傷的情緒，多看一些好電影，也許他帶給你的將不只是娛樂。
【所有照片節錄自「言語的秘密生活/The Secret Life of Words」電影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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