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衫刀級頭領陰惻惻地道︰「想死還怕沒人送你上路,只可惜你父母白養你這麼大!」
他倏然揚刀橫掃小混腰身,小混一把推開攔在他身前的少年,順勢撲地滾出丈外。
其餘三名血魂殺手,也再度追擊而上,揮刀砍向地上的小混。
少年急聲叫道︰「住手!不要殺他,我現在就把刀譜告訴你們!」
紅衫刀級頭領聞言收手,回頭怒視道︰「好小子,你果然知道至尊刀法的刀譜在哪裡。待我收拾這小鬼之後,再找你算帳!」
少年威脅道︰「你敢殺了他,我就毀掉刀譜!」
刀級頭領陰陰笑道︰「刀譜不在你身上,你倒是如何毀法,嗯?哈哈……」
他狂笑著撲往混戰處,不理會氣得雙目泛赤的少年。
小混滑溜地閃避著血魂殺手的攻擊,揚聲道︰「喂!老兄,不用和他們談條件,他們吃不住我的!」
「是嗎?」刀級頭領凌空撲落,一抹匹練也似的銀虹,兜頭向小混斬落。
刀級頭領,不愧是血魂殺手群中的持刀頭領,他的刀法比起其他勁裝的血魂殺手果然高明許多。
只見銀芒映眸,小混本能地閃身晃移,危險地躲過致命的一擊,卻未能躲過肩頭被撂起一片巴掌大血肉的命運,他連吭都不吭一聲,仍自狠命應戰。
斜刺裡,少年飛奔而來,撞開一名血魂殺手,同時以手銬上的鐵鏈,纏住刀級頭領的虎頭刀。
他披肝瀝血般地狂吼道︰「快走!」
刀級頭領飛起一腳,將少年踢出丈外,少年當場口吐鮮血,昏死過去。
小混眼看少年為了救他竟不惜捨身相攔,結果落得重傷昏厥,他心中那股怒火斗然更熾。
驀地,小混暴烈地仰天怒嘯,尖銳淒厲的嘯聲刺得人耳膜欲裂!
他那張原本童稚清純的臉龐,就在瞬間倏然變容;彷彿戴上一副面具般,小混此刻臉上,竟流露出無比的酷厲、肅殺,以及恁般悍野的神色,使人幾乎不敢相信,這曾是一張斯文織弱的面孔!
隨著聲如裂帛的入雲狂嘯,小混快速地晃動身形,雙掌同時猝然拋揮掄斬。
剎時,一溜溜、一片片,凝結有形的飄忽掌影,裹著濛濛血霧,向四面八方迸射飛濺,天地宇宙之間,充斥著駭人的紅影,層層疊疊地閃織穿舞,空氣似也經不起擠壓,在泣血地銳嘯裡崩潰,向四野衝散開來!
此時此景,觸目所見,只有無數的猩紅夢魘,壓得人心驟縮,再也喘不出大氣。
「血刃掌!」
紅衫刀級頭領心驚膽顫,駭然脫口驚呼,他不敢相信,這項失傳近百年,只存在人們傳說中,屬於一代「武狂」的獨門霸道絕學,竟在他的眼前出現!
不約而同,刀級頭領和其他三名血魂殺手,分躍四角,採取聯手合擊之術,對著刀陣中的小混,殺招盡出!
登時,刀光霍霍閃動,無數冷電寒芒在空氣中交錯穿梭,縱橫飛掠。
血魂殺手聯手布成的刀網,帶著「咻咻!」的破空低號,迎上小混的血刃掌。
刀網似銀蛇躥閃,如雷神電矛飛擲,血刃掌卻是一道道帶血的霞光,一輪輪燃燒的烈陽,和一蓬蓬在夜空暴襲炸碎的艷赤煙火!
銀網和血影在瞬間相觸,無情地爭相斬割著空間。
於是——
「砰!」然的勁風交擊悶聲低響。
驀地——
一陣淒厲哀絕的慘號,驟然響起,蓋過掌勁交錯的咆哮!
接觸的雙方,恰似炸開的炮彈,分成五個不同的方向,高高地噴向半空。
血,就如突來的驟雨,隨著劃弧飛墜的軀體,點點滴滴,灑落在褐黃的沙地上,潑成刺目的艷紅!
五個人,五個方向,五聲砰響!
時間,就在眾人墜落的瞬間停止,只有來自人身的鮮血,仍兀自汩汩地流入乾涸的沙地,留下一團團暗紅的血漬印染……
陽光更烈了,火熱的日頭照射在人身上,差不多可以烤出一層油來,鮮血已經在高熱的溫度裡蒸發,血腥的氣息,引來幾隻急欲飽餐的禿鷹盤旋在天空。
良久——
似是確定沙地之上,不再有活人,貪婪的禿鷹叫喧著自天際陡然俯衝飛落。
突然——
死人復活!
一具屍體倏然探手,驀地揪住一隻來不及飛逃的禿鷹!
只見禿鷹驚怒的嘎聲鳴吼,猛撲翅膀,登時,沙地被拍起迷濛的黃沙。
一陣狂亂的掙扎,就像死人復活一樣的突兀,禿鷹抗議的嘎叫,似被掐住脖子般,驟然中斷,黃沙漸次散去,沙漠再次恢復寧靜。
小混蠕動著身子,辛苦地撐地而起,他的身上佈滿無數道交錯的刀痕。
他似是被結痂的傷口牽痛,皺著眉頭慢慢自沙地盤坐而起,他的身下,赫然躺著一隻脖子打結的死禿鷹。
小混輕噓口氣,溜眼瞄看四周,然後斜睇著身旁業已斷氣的禿鷹,黠謔地呢喃道︰「奶奶的,臭禿鷹!你以為少爺曾能混我,在沙漠裡是混假的?竟然敢打我的主意,想吃我?你真是七月半的鴨子——不知死活!嘿嘿……!這下子到底誰吃誰來著?」
休息了半晌,小混終於萬般疲懶地掙扎爬起,拖著蹣跚的腳步走向昏迷不醒的少年。
當他經過血魂殺手的屍體旁邊時,猶自費勁地彎腰檢視,然後對自己出手所造成的結果,頗為滿意地暗自點頭。
好不容易,小混挨到少年身旁,悶聲呻吟著跌坐於沙地,他伸手搭上少年的右腕,雙目微闔,老練的為少年把脈。
看小混那種篤定的神態,似乎對自己的醫術頗有信心。
良久,小混露出安心的笑容,自懷中掏出一個羊脂玉瓶,倒出一粒龍眼大,清香撲鼻的翠綠色藥丸,他捏開昏迷少年緊閉的牙關,將丹丸納入少年口內。
接著,小混抬起頭瞇著眼睛,瞟了一眼耀目生輝的白熱太陽,他只感覺到自己呼吸間,全是一股乾燥的熱氣煎灼著肺部,而身上凝痂的傷痕,正隨著心跳,一鬆一緊地抽痛著。
舔舔因失血而乾裂的嘴唇,小混索性脫掉破碎血糊的上衣,疲憊地拾回自己那個長包袱,探手自包袱裡摸出一個青花小葫蘆瓷瓶,撥掉瓶上的軟木塞,將瓶中淡紅色的金創藥,倒在胸前的刀傷上。
小混處理好前胸的傷口,卻對背後二道自肩胛斜向腰際的傷勢猛皺眉頭,因為他根本看不見傷口,叫他如何療傷?
小混轉頭看看昏迷中的少年,發現那少年的臉上已浮起一抹淡淡的紅暈,呼吸也趨於正常,但是尚無轉醒的跡象。於是,他乾脆背過手,胡亂倒些金創藥在自己背上,隨便抹抹就算了事。
光是如此,小混額際就已因為背手牽動前胸的傷口,痛得滴落豆大的汗珠。
隨後,小混服下一粒和方才他餵給少年相同的翠綠藥丸,便打著赤膊逕自盤坐烈陽之下運氣調息。
不知經過了多久……。
偏西的陽光將小混的影子拉得老長,他終於功行圓滿的睜開明亮星目。
此刻,他秀氣斯文的臉上一掃方才疲乏蒼白的神色,散發著煥然的光彩。就連他先前所受的刀傷,竟也只剩下一道道結了血痂的晶亮痕跡,傷勢癒合之快令人難以置信!
小混精神奕奕地跳起身來略為收拾包紮,當他重新穿上另一件青布長衫時,從外表幾乎看不出,不過大半天之前他還傷重的躺在地上喘大氣。
小混提著包袱和禿鷹俯身探視他費心救出的少年,這名少年正好悠悠轉醒,於是,小混愉快的招呼道︰「嗨!老兄你好。」
少年露出一抹深邃的笑意,啞聲道︰「你沒事!太好了,我還在擔心,你會為我所累,遭到毒手……。」
小混微笑道︰「哇靠!什麼血魂殺手,的確他奶奶的有兩下子。不過,他們還是被少爺我給擺平,再也蹦不得啦!」
少年聞言,頗為驚訝,他掙扎著坐起身來。
小混連忙伸手扶住他,輕鬆道︰「沒啥好驚奇的,老兄,我不是沒有付出代價。我看,我還是先替你除掉這些破銅爛鐵,再解開你身上的禁制,然後咱們趕快找個地方休息。這麼大的太陽下,實在不是聊天的好地方!」
少年苦笑道︰「 兄弟,別小看我戴的這副手鐐腳銬,它可是由焦沙混合鋼母精煉而成,一般尋常的刀劍還傷不了它。更何況,我身上的功力,乃是被血魂閣主以獨門手法『大魔手』所封禁;除了他之外,只怕天下無人能解。想還我自由,難嘍!」
小混咂嘴笑道︰「喝!他們可真是怕你跑呀!居然費這麼大的功夫制住你,可惜今天遇上的是我,這些小小把戲少爺還不把它放在眼裡。」
他拍著胸脯保證道︰「一切都看我的,我保證還你自由。管他什麼焦鋼、熟鐵,大魔手、小魔手,通通不是問題!」
少年掩不住滿臉驚喜,興奮問道︰「你是說真的?」
小混逗笑道︰「不是蒸的,是烤的,太陽烤的!」
他突然彎下身,背起少年,邁開大步便走。
少年怔愕道︰「兄弟,你這是幹嘛?我自己可以走,怎麼能讓你揹呢?」
小混頭也不回的呵笑道︰「老兄,你就甭跟我客氣啦!你被血魂閣那群殺胚折磨得只剩半條命,現在這副外強中乾的空架子,還是全靠我那顆碧玉迴生丹撐著,能多休息你就多休息。反正這裡離最近的綠洲也不過二十來里而已,很快就到,你就在我背上好生歇著,沒啥不好意思的!」
小混自顧自地說著話,全然不知道他背上之人正因為他的體貼,激動的雙目微紅,隱泛著淚光。
走了幾步,小混突然道︰「對了,我叫曾能混。『曾』是曾爺爺那個曾,不是真假的真,你可以叫我小混。老兄你呢?咱們攪和了半天,我還不知道你是誰哩?」
少年閉了閉眼,強忍下激動,低啞道︰「小刀,我叫小刀。」
「小刀!咦……?你哪裡不舒服嗎?怎麼我覺得你在發抖,如果你現在就會覺得冷,那太陽下山之後豈不要凍僵了!」
小刀緊了緊攀在小混肩上的手,長吸口氣,深沉道︰「不,我不冷。小混,大恩不言謝,我記下了!」
小混若有所悟,他淡然一笑,逕自放開喉嚨,豪邁的唱道︰「天蒼蒼,野茫茫,風吹黃沙駝鈴響,大漠好風光!……江長長,湖廣廣,男兒立志走四方,衣錦好還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