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分鐘
作者/安妮辛
我以為我要被迫死在十一樓。
電梯突然震一下,到了該停的樓層,也不開門。
樓層指示燈滅了,電梯就向上,滅一層,再往上,然後停止完全不運作。
我想到他。
假如我真的在十一樓停止後,就往下墜落,那麼我的未完遺憾就是他!
我們才在一起兩個禮拜,什麼都是新鮮,看來很平常的事,偶爾也會笑到不止,或是感動滿點,明明都是才體驗過的事情,只是因為有了另一個人分享,所有事情的發生都變得有意義起來,情緒的表現也變得極致。
我們都談論過這樣的改變,明明故意想要跳過,因為一個人時的孤單實在太過強烈被展現,總覺得什麼困難都更困難了,想要振作卻徒勞無功,然後變得更容易放棄。
這樣的改變是好的,我們可以不斷往前一步、再一步,迎接更多挑戰。
大概就這麼死了吧?假如這一秒,我和電梯裡這七個人的生命不再運轉,他們是否也有未完的遺憾?那他們的遺憾又會是什麼?或許這可以拍成一部電影,我想。
7、9、11,這三個樓層該如何串連?都是單數,有何意義?要是我走出這道門,我或許會因為慶幸自己仍僥倖活著,去買幾組樂透也說不定,這是個徵兆呢?
不知道,我竟然開始質疑自己的人生,在這短暫窄小的空間裡,和這無關的七個人有著相同的命運,雖然只有短短兩分鐘,但我卻感到慌張,慌張的是,我不想跟這裡的七個人有任何相同的關聯,假如我死了,我為什麼是和他們一樣的姿勢?我或許可以像電影裡一樣,把上面的空氣窗打開,在短促墜下的幾秒鐘裡,決定自己是生或死。
有點想太多了。
開始有人鼓躁,有人按樓層燈,電梯又開始運轉,可是依然不正常的晃動;我覺得是時候了,我要死了。
我不耐煩的呼出鼻氣,手上提的早餐究竟能不能趁熱吃,我腦子竟也開始胡思亂想起來:早餐掙扎著要出來等待被吃進肚子裡,但它一直沒有機會吐氣,於是它漸漸冷掉了,變得不美味好吃;早餐說,它的一生真不值得。
真的想太多了。
上次那個兩分鐘,我記得在我和朋友僵持不下的在誰要付帳的節骨眼,這兩分鐘看來很短,但在服務生等來很長。
還有某次的兩分鐘,和某任情人,我以為我們吻了好久,結果誰也等不了前戲的冗長,直接進入戲的高潮;看看鬧鐘,結束不過十分鐘。
還有哪個兩分鐘?像是上班擁擠的車潮,計算這段路明明只要兩分鐘,但那兩分鐘卻過得特別快,而我也失算的遲到了。
短短兩分鐘,就可以知道自己現階段最在乎的人是誰,還沒跟他做什麼,還有些話沒說,或是開始幻想與這七個人的命運將會有多麼短暫,而他們的故事也被迫停止,假如不被停止,那麼他們的故事會有多精彩?明明只是短短兩分鐘的事,唉我會不會想太多?
電梯在九樓停了,我們這不安的幾個人全都下了,不管是不是要到自己的樓層,我們都決定在這裡結束我們的驚恐,包括我這兩分鐘看來短暫,卻難免想了太多的幻想。
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平撫無聊的情緒,我撥了通電話給我兩個禮拜的情人,花超過兩分鐘抱怨我這不安的電梯旅程。
‧安妮辛作家散步道專欄:Say Anyth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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