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情逢對手☆═─ 我　是個好對手　你不會太輕鬆　愛　引誘了我們陷入僵持中 我　讓你很自由　你好像不管我　誰　暗地裡掌握彼此的行蹤 完美要求　愛絕不能普通　眼看這兩頭　做的是同個夢　越是在乎 就越想佔上風　愛棋逢對手　沒有人有把握　是誰先挑起　這把熊熊烈火 至少一開始　我對你並沒有太過主動　愛棋逢對手　越困難越執著 你手裡握有我愛情的脆弱　而我的溫柔　藏起來放在偽裝的背後

2,796愛的鼓勵 48訂閱站台

文／溝口彰子

多采多姿的同志角色，即使不斷對抗異性戀規範與恐同症，仍成為周遭異性戀者欣羨的主體，並以身為同志為傲

在本章最後一節，將舉出更進化的兩部作品供讀者參考。不只是兩個男主角，也包括好幾位同志角色在內，在呈現出寫實的多樣性之餘，也與世俗的異性戀規範與同性戀恐懼不斷對抗。他們找到了各自的一席之地與相處模式，得到的不僅是戀愛的對象，也有家人，甚至是過去遭拒的異性戀對象等人的肯定，所以能活得更有自尊。總而言之，這些角色甚至不是依照BL公式慣例形塑而成，是創作者以自己的想像力，透過對於同志身分「如果自己就是『他們』之一」的思考並推及現實，最後讓角色的血肉和呼吸更栩栩如生，牽引著整部作品的進行。

第一部作品是漫畫《彷彿清新氣息SIDE A》 與續篇《彷彿清新氣息SIDE B》。作者永井三郎在二○一三年版《這本BL不得了！》（二○一二年底發行）裡，以「又萌又爆笑的男子宿舍漫畫☆」《男子宿舍妙事多》（少年よ、大志とか色々抱け）成為「期待新秀」；《B面》也在二○一四年版擠進年度排行第七名。兩冊單行本裡，除了本篇十四回以外，還有外傳、新作各一篇。故事發生的地點，在一個「連去一條不怎麼熱鬧的市街，也要花三十分鐘搭一小時一班的電車」，中學在騎腳踏車半小時路程之遠，也有學生每天徒步兩小時上學的偏僻山村。在三個主角之中，主角三島太志因長相秀氣，身材高纖細，頭髮更長到腰際，而在校園裡被同學以「同性戀」、「噁心」等言語霸凌。桐野誠身材高壯又相貌堂堂，是足球校隊的大紅人。夢野小太郎的父親是美國人，長相帥氣腦子卻不靈光。三島的父親早逝，與曾經是不良少女的年輕母親共住，母子關係相當融洽。桐野與年過五十、經營文化教室的母親共住，父親外遇後早已不知去向。故事是從三島被包括桐野與夢野在內的男同學欺負開始。

三島習慣在母親入睡後，在梳妝台前塗上母親的口紅，讓自己頸部以上像個女生，得到「就像精神安定劑一樣」的效果。當我們以為這部作品描述女性取向較強的三島身上的成長、戀愛過程時，過程中又有意外的展開在等著我們。接下來我們來看看一個大轉折。

看到鏡子裡自己的新髮型比以前更好看，而大吃一驚的三島。

 

出處：永井三郎《彷彿清新氣息．SIDE A》（Fusion Product，二○一二年）

第一話裡的霸凌就已相當殘忍，三島被夢野與另一人剪斷長髮。對於害怕「要是再剪下去的話……就沒辦法打扮成女生了！」的三島，夢野等人先停下剪刀：「這樣子差不多就可以了！」桐野卻說「還不夠」繼續剪下去。然而當三島回家往鏡子一看，卻發現自己留著及肩長髮，其實看起來更可愛。到了第三話，本來應該是運動男孩的桐野，其實一直壓抑著自己的女性特質，同時也羨慕三島女性化的長相與白皙的身體。當桐野在校舍屋頂塗口紅被三島發現時，桐野說道：「（你和我有）同樣的眼睛……」「等到發現的時候，就已經是這樣了。」而後來桐野也依照三島的建議，開始使用女性化的語氣，作者於此對桐野有躍然紙上的描寫。在前述的集體暴力場面裡，桐野將三島的頭髮修剪成可愛的短髮，後來也坦白對三島充滿羨慕，明明「最討厭」他，卻也是「偶爾流露出溫柔」的對象。即使不斷對比自己更女性化的三島吃醋，桐野的內心其實也高度女性化，所以才明白三島為何愛惜自己的頭髮。更由於羨慕三島「比女生可愛」的長相，於是決定讓他告別長髮，換一個更適合他的髮型。從關於三島髮型充滿曲折與意外發展故事，便可以知道桐野的內心有多複雜。

桐野和三島分別在回憶場景與「現在」企圖與少女上床，桐野在事後嘔吐，而三島更在進入之前就嘔吐。這種嘔吐可能是一種誇大表現，但當他們想要與對方上床，卻發現對方是自己一直想要成為的女孩模樣，便使他們陷入了混亂。換言之就是欲望對象與同質化對象的混淆，想來也不無可能。同時桐野也把「對我們友善的國家」泰國稱為「桃源鄉」，夢想以後如果能前往，「回來就會變成女生」。雖說將夢想投射在泰國，也是為了讓讀者感受到無論在現實中有多少困難，只要克服了就能達成也說不定。三島這時對桐野的回應，則非常見有現實感：

我 知道自己無法接受女生，也明白自己是百分之百的同志，甚至對女性裝扮感到興趣。但是說到變成女生……

 

桐野回答：「啊……那時候你也沒在這裡（學校屋頂）用男性用語稱過自己呀？」而三島仍繼續說道：我自己也不清楚……什麼時候才可以大方地說「我就是這樣的人！」呢？

自己是性取向只對男性有興趣的生理男性？是喜歡穿女裝、內心喜歡男生的男性？還是自我認同為女性，以女性身分喜歡男生的跨性別異性戀者？這就是三島的自我探索。不論認為自己是何者，恰好都是性取向或性別認同裡的少數者（sexual minority），而不能只用「同性戀或直男」簡單帶過。此外，三島和桐野喜歡的男性類型，也都是「有著男人味、胸毛很濃的猛男」、「同時有少年般的天真浪漫」，不但遵從男同志漫畫的王道，也異於追求白馬王子的少女漫畫路線，改與現實接軌。

在這部逼真描寫同志角色（也可能是跨性別者）相知相惜的作品裡，對主角施暴的壞蛋卻也是男同性戀者。社會科老師柳田開車擄走三島，準備在人煙罕至的地方強暴三島。雖然桐野和夢野前來解救，讓柳田老師未能得逞，但已經描繪出三島被脫個精光、差點被插入的逼真描寫。雖然書中的強暴行為被描繪成犯罪，但並非展現「男同性戀就是想推倒男生的禽獸」之類的偏見。作者在本話詳盡描繪了柳田父母禁止他成為男同性戀，勉強維持婚姻生活又因為私藏的美少年DVD遭妻子發現而忍辱離婚，他遭母親視為病態，最後變成精神異常者的過程。

更令人意外的在於，作品的世界觀看似描繪每位角色順從自己渴望，也為了不變成下一個柳田而活。但主角之一的桐野壓抑自己的欲望，決心符合母親的期待成為異性戀男性，並且娶妻生子。這個發展與其說是對異性戀規範與同性戀恐懼的屈服，更應該說是桐野自主的決定，原因就在作者對於桐野動機的詳細描寫。桐野之所以為了母親下決定，是由於他回憶起小時候與母親一起旅行的路上，看到了她幸福的表情，「如果媽媽失去笑容的話，我就會一蹶不振 」。「那時候媽媽柔和的笑臉」占了全頁的三分之一，並且略為朝左。同一頁的右下角，則出現了髮型與輪廓，甚至角度都幾乎與母親一模一樣，簡直就是母親年輕時候翻版的桐野臉部特寫，在視覺上稱為副歌形式（refrain），也讓讀者對於桐野誠與母親的絕對羈絆印象深刻。

我是為了我自己而選上這條路，

 

不是因為誰，也不會怪責其他人。

所以我不會像柳田那樣崩潰，

雖然我現在想著要「努力」，但或許有一天可以不用這麼努力了。

甚至可以和我重視的人幸福地結婚也說不定，

我要回去和媽媽談一談，讓她能理解這樣的我，也把我的心情傳達給她。

此外，桐野也是全校同年級最高的學生，手上的靜脈漸漸隆起，開始變聲，也長出腿毛，出現第二性徵，正是下決斷的時候。他明白即使變性，身高和骨架也不會改變，所以我們可以解釋他把性向與變性一併考慮。如果桐野的母親在前一晚沒有表示「當初就不應該把你生下來」，並對自己兒子的性取向表現出一點理解與鼓勵的話，桐野就很可能改變自己想法。桐野雖然說「讓她能理解這樣的我」，畢竟還是相當困難，即使想要尊重桐野主體性的抉擇，但只差母親的理解……留下了無限的遺憾。這種思念，也和強暴未遂的柳田老師具有關聯。對於孩子而言，最親密的家人透過異性戀規範與恐同將他們定罪，是最大的致命傷。

●本文摘自麥田出版《BL進化論：男子愛可以改變世界！日本首席BL專家的社會觀察與歷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