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頓·約翰(左)與他的伴侶和兒子
11月23日的上海演唱會上，傳奇歌手艾爾頓·約翰(Elton John)將會特別紀唸經典單曲《火箭人》發行40週年，這也是他第三次來上海演出。在接受本報專訪時，艾滋病慈善事業是他最熱衷的話題之一。20年前，在朋友相繼因為艾滋病去世後，約翰戒掉酒精和可卡因的惡習，建立了艾爾頓·約翰艾滋病防治基金會，至今已持續捐款超過一億美元，僅次於美國政府對防止艾滋病的投入。
1994年，當西方搖滾樂的最高成就獎「搖滾名人堂」宣佈艾爾頓·約翰入主時，更多人認為，這不是艾爾頓·約翰的榮譽，這應該是搖滾名人堂的榮耀才對。
只論音樂，在中國，艾爾頓·約翰的名字也許沒有「貓王」(Elvis Presley)或邁克爾·傑克遜(Michael Jackson)那樣響亮，但這位65歲的老頭所做的事情已經遠遠超越了音樂本身。他的人生，就是一個傳奇。
他其貌不揚，卻擁有出色的音樂才華，3歲時開始練鋼琴，聽過一遍的曲子就能完整地彈奏出來，11歲時便獲得皇家藝術學院頒發的音樂少年獎學金。1969年他以一首《你的歌》(Your Song)第一次躋身英美流行榜前10名，他的前輩約翰·列儂聽完這首歌後，就認定他會大紅大紫。
他年少時自卑沮喪自己矮胖的外表，長大後，又極其喜愛誇張花哨的服飾。他不僅在舞台上經常穿成一棵聖誕樹，私底下，他也迷戀迪斯尼人物中米妮小姐的造型，這讓他得到了「約翰大姑媽」的稱號；同時，他的出現，也使正在轉型期的搖滾樂開始向視覺和戲劇化的方向發展。
他有很多精神上無法控制的小毛病，比如揮霍無度，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購物慾，家裡擺著成堆的衣服，僅墨鏡就收藏有1000多副，眼鏡20000副，導致他常常需要為自己過多的衣服舉辦慈善義賣。1997年的一場慈善義賣會，他捐出1萬件衣服，總值高達400萬美元。但與此同時，他又願意花出同樣甚至更多的金錢和時間，投身慈善事業。
他曾經沉迷於酒精和毒品不能自拔，生活習慣惡劣，一度還得了暴食症，他身邊的朋友一個個因為生活混亂感染艾滋病離世，最後他下決心戒掉惡習，毅然前往戒毒所。在成功獲得新生後，他建立了艾爾頓·約翰艾滋病防治基金會，至今已經持續捐款超過一億美元，僅次於美國政府對防止艾滋病的投入。
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流行歌手之一，很多傳奇人物都是他的密友，1997年他在戴安娜王妃的葬禮上為這位老朋友演唱了《風中之燭》(Candle in the Wind)。他獲得過57次美國公告牌榜單前40名；贏得了五次格萊美獎、一個奧斯卡獎、一個金球獎、一個托尼獎，這是一個流行歌手所能得到的最高獎項。1998年因為在防治艾滋病上的突出貢獻，他被英國女王親自授予「大英帝國二等勳爵」的榮譽，而這個獎項，此前並沒有給過任何一個流行歌手。
早在1976年，艾爾頓·約翰就「冒天下之大不韙」公開了自己的同性戀身份；2005年，他與同性戀男友大衛·費尼什(David Furnish)完成了合法的民事結合手續；2010年，63歲的他通過一枚捐獻的卵子和代孕方式，成功迎來兒子扎克瑞(Zachary)的誕生。
11月23日，艾爾頓·約翰將在上海奔馳文化中心演出。來上海之前，他接受了《外灘畫報》的專訪。「我是世界上最幸運的傢伙，自從22年前戒掉了酒精和可卡因，我的人生就變得陽光燦爛起來。我曾經以為自己這輩子都沒有機會有孩子了，但我現在是一個父親。我想告訴所有人，我的生命處處都是驚喜。」約翰說。
要不改變，要不死去
7月，約翰剛出版了一本關於艾滋病的新書《愛是最好的治療》(Love Is the Cure: On Life, Loss and the End of AIDS)，這是他親手寫的，希望人們在看完這本書後，能夠不再歧視艾滋病病毒攜帶者及高危人群，比如同性戀和靜脈毒品使用者。
在採訪中，他滔滔不絕地聊起艾滋病。這是除了孩子之外，他最看重的話題。「我們必須擺脫這種歧視，這是攻克艾滋病最大的障礙。」他說話的語氣十分激動，像在和不共戴天的敵人說話，「我們必須停止無知和憎恨，雖然用愛治療艾滋病聽起來像是很空的話，但這是最正確的方法。」
20世紀80年代，艾滋病毒剛被發現，人們對這種病一無所知，人心惶惶。艾滋病攜帶者意味著必死無疑，他們往往被社會拋棄，或者遭遇暴力與歧視。他們被迫離開學校，被公司解聘，因為人們擔心和他們握手或者打噴嚏時會染上病毒。艾爾頓·約翰還記得，當時，有個攜帶艾滋病毒的同性戀男子去西弗吉尼亞州一家游泳池游泳，當他離開後，這個泳池就關閉了。
作為一個同性戀者，身邊的群體無疑都是高風險人群，「當時，身邊大概有六七十人感染上艾滋病毒」。如今回憶起那些痛苦的往事，他突然語氣低沉，平靜下來。
約翰的朋友一個個因為艾滋病死去，而當時的約翰還沉迷在酒精和可卡因之中，加上暴食症讓他脾氣難以控制，他可以因為不喜歡酒店房間的窗簾而大發脾氣。他的生活混亂不堪，以至於每當回憶起來，他都認為自己沒有感染上艾滋病毒，簡直是一個奇跡。
「我當時失去了控制，」他在書裡寫道，「當時的我只有兩個選擇，要不就改變這一切，要不就去死。」
一個沒有歧視的世界
1986年，約翰認識了萊恩·懷特(Ryan White)。這個出生於1971年印第安納州的年輕人，生來就罹患上遺傳的血友病，在接受治療時被不乾淨的血液製品感染上了艾滋，之後他被同學和鄰居排斥，受盡歧視和侮辱。1985年，萊恩·懷特就讀的公立學校禁止他到校上課，他只能接受電話教育。他就此事提起訴訟，最終贏得回學校讀書的權利。此案當時轟動全美。萊恩·懷特一直公開疾呼，要求得到對艾滋病患者的公平對待，成為美國知名的人權鬥士。約翰和邁克爾·傑克遜等人也站出來支持他，為他打氣，直到1990年，19歲的萊恩·懷特去世。
艾爾頓·約翰(右)與萊恩·懷特(1971～1990，左)
4個月後，美國國會通過了萊恩·懷特全面艾滋病資源緊急援助法案(Ryan White Comprehensive AIDS Resources Emergency，簡稱Ryan White CARE)，為艾滋病患者提供其自身無法獲得的醫療資源。
約翰因為此事大受震撼，作為萊恩·懷特最喜歡的歌手，約翰特地在懷特的葬禮上演唱，並為懷特買了一副上好的棺木。「懷特和他的家人讓我想改變，想成為一個更好的人。」約翰回憶道，他和萊恩·懷特的友誼，成為他生活巨變的催化劑。
於是他進了戒毒所，把自己關在裡面，決心改掉那些混亂危險的生活方式。而他克服暴食症，是通過和他的一位好友互相監督，這個好友同時也是世界上另一位知名的暴食症患者——戴安娜王妃。因為婚姻的不穩定，戴安娜需要食物帶給她安全感。為了鼓勵對方，他們常常交換彼此的食物日記。「有人傾訴的感覺真好，天啊，你怎麼也會這樣做！這樣會讓你覺得不那麼糟糕，也就是我們之間的小小友誼。」約翰說。
約翰覺得，一直熱心公益、關愛艾滋病患者的戴安娜，是促成他創辦艾滋病基金會的關鍵人物。1997年，戴妃因為車禍去世，他在葬禮上演唱了那首流傳至今的《風中之燭》。
現在，約翰的基金會中有幾個合作項目由戴妃的小兒子哈里王子在非洲萊索托推廣，幫助非洲的艾滋孤兒。約翰說，每當他看到威廉和哈里的時候，就會想起已經香消玉殞的戴妃：「我在威廉身上看到了戴妃的美貌，那是一種端莊正直的美。他們都有母親留下的禮物。哈里則繼承了母親的智慧和淘氣。」如今，約翰的基金會一個在英國，一個在美國，已經贏得了全世界的尊重，每年花至少1800萬美元幫助艾滋病人。
「慈善本來是約翰生命中最重要的事，但如今有了兒子後，他更愛做一名父親。」約翰的朋友馬克曾這麼說。
「扎克瑞帶來了我和大衛生命中最奇妙的樂趣，他帶給我們什麼是責任，什麼是愛。」約翰說，「我們去哪都帶著他，他喜歡旅行，他與人親近，他是一個天性開朗的大男孩。」
在慈善家和歌手的背後，他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父親，約翰說父愛讓他建立了自己的目標：「因為我想讓扎克瑞生活在一個更好的地方。
我希望他生活在一個沒有歧視的世界。儘管這很難實現，因為它是一個不可能的夢，但我覺得至少情況可以改善。」
艾爾頓·約翰訪談
(B=外灘畫報；E=艾爾頓·約翰)
B：據我所知，你第一次來中國是在1984年，當時是什麼促成你的中國之行？你對中國印象如何？
E：當時是來開演唱會，但第一次去一個國家就是開演唱會，並不是真正感受、瞭解當地文化和人民的理想時機，因為你大部分時間都在機場、酒店、後台或者演唱會場地度過。
我覺得我對中國最真實的感受是在1987年，我以Watford足球俱樂部會長的身份來到中國。當時，團隊正好在中國打巡迴比賽，我們在上海與北京分別打了一次表演賽。最高興的是，我們的俱樂部贏了所有三場比賽，包括在北京工人體育場對中國國家隊的那一次，我們在70000名現場觀眾、百萬電視觀眾的見證下贏得了比賽。
B：除了比賽之外，你都做了些什麼？
E：我們在長城上享受了一次貴賓級的待遇，讓我感到非常榮幸。即使我在西方已經很有名了，但在中國很多人還不認識我，所以我可以到處走走，不用擔心被人認出來。這在那時候已經是一次很稀有的經歷了。我去了很多著名的地方，包括毛主席紀念堂、長城，購買了很多精緻的禮物。那次中國之行對我來說非常特別，我對中國人民對我、我的Warford足球俱樂部的歡迎以及熱情好客非常感動，也非常感謝他們讓我們充分體驗了這個不同尋常的國家。
我在上海做過兩次演唱會，在香港做過六次。上次在上海的演唱會是在2004年。中國在8年裡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所以我很迫切地想像這座城市會跟我上次見到的有什麼不一樣。希望這次不止是看到機場和酒店。
B：1992年，你成立了艾滋病基金會，當時是什麼讓你決定做這樣一件事？目前這個基金會運作得怎麼樣？和你最初的設想有什麼改變嗎？
E：是的，今年正好是我的艾滋病基金會成立20週年。1992年我建立它的時候，只是想作為一個應急措施，因為那時我的很多朋友都因為艾滋病去世了。我沒有想到20年後這個基金會還是被社會需要，也沒有預料到艾滋病已經成為一個在全球範圍內導致死亡發生的主要原因。現在艾爾頓·約翰艾滋病基金會已經成為全球首屈一指的艾滋病領域內的非營利性基金會之一。我們在全球55個國家，為有價值的項目籌集超過2.75億美元。我是基金會的創始人，我的伴侶大衛是基金會的主席。我們都非常熱衷於為基金會工作。
B：《風中之燭》這首歌原本是為瑪麗蓮·夢露的去世創作的，最後改獻給離去的戴安娜王妃。你怎樣看待這兩位女性？
E：最初，是我的歌曲合作夥伴Bernie Taupin寫了《風中之燭》的歌詞，他想表達對夢露的想念，不是我的。但對所有在1950年代長大的男孩子，夢露都是女性美麗與魅力的象徵。後來他在1997年應Spencer家族的要求又重新寫了《風中之燭》的詞。
我每次想到戴安娜王妃都會覺得欣賞和心痛。她一直致力於幫助艾滋病患者。事實上在1997年的時候，就在她去世之前，我和她還一起討論，讓她作為我們基金會的全球大使。她當時與我的團隊見面，我們對未來一起工作感到非常激動。若她沒有那麼快地離開我們，我相信她肯定會繼續為對抗艾滋病做出巨大的貢獻。
B：哪首歌曲對你來說意義重大？
E：有些歌曲我從出道時就一直在唱，已經超過40多年了，它們對我都有著特殊的意義，但我真的不知道哪一首是我的最愛。在過去很多年裡，比如說《火箭人》(Rocket Man)已經做過很多音樂上的變化，而《你的歌》其實從它錄製後就一直沒有改變過。我幾乎在每一場演唱會都會表演《你的歌》，我還是跟以前一樣愛它。
B：小時候你是一個很自卑的男孩，而今天的你卻成為很多人的偶像，你覺得是音樂拯救或者改變了你的人生嗎？
E：音樂就是我的人生。我的目標是在音樂中生活。我講過許多次，即使讓我在一家唱片店裡工作我也會高興，只要我的生活裡有音樂就可以了。
B：約翰·列儂(John Lennon)非常欣賞你的才華，他去機場接機時，還曾向你跪下。你和列儂的友誼是怎樣的？
E：列儂是我的朋友，也是我崇拜的偶像之一。我也是他兒子Sean的教父。1974年11月28日，他參加了我在紐約麥迪遜花園廣場的演出。那是他最後一次演出，也是我最值得紀念的一次演唱會。
B：新唱片的出版是什麼時候？
E：今年年初，我與T Bone Burnett去了我的音樂工作室。T Bone Burnett是我上一張專輯The Union的製作人，我們一起錄製了一張專輯，裡面的歌是由Bernie Taupin和我寫的。
我們希望近期的專輯是非常簡單和有氣質的，一些人告訴我，他們感覺這些是我早年專輯的元素與精神，我非常喜歡這樣的感覺。這次的專輯叫作The Diving Board，會於明年年初發行。
B：在舞台上，你的表演以絢麗著稱，華麗的服裝、道具和充滿激情的聲音，這麼多年過去，你還能夠保持令人振奮的演出嗎？
E：每個觀眾都是不一樣的，他們能給你這種刺激。去一個新場地表演，或者一個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去過的地方演出，都會讓我非常興奮。
我從1969年開始演出了3000多場，但我還是跟以前一樣熱愛現場表演。我們會製作一場精彩的演出，非常昂貴的製作，時間也很長，我的樂隊成員也是全世界最棒的。讓我們非常欣慰的是，在過了40年以後，大家還特別去買票來看我們的演出，一直支持我們。我常常會因為去一個遙遠的新國家後，發現很多人都會唱我的每一首歌而感到驚喜萬分！
B：這次的上海演出，你有什麼樣精心的安排或設計嗎？主題是什麼？你希望中國觀眾如何理解你的音樂？
E：我們會慶祝《火箭人》的40週年發行日，你可以期待在現場聽到這首歌。整個演出會包含我很多的流行單曲，以及專輯裡面最熱門的歌曲。我非常自信中國聽眾會理解我的音樂。
B：你有希望合作的中國音樂人嗎？
E：今年夏天，我在英國女王登基鑽石週年慶典演唱會上演出時，與郎朗見面了，然後聽了他的演出。我非常高興他曾與我樂隊中的兩位大提琴手合作過，這兩位大提琴手將隨我一起來中國演出。
B：這次來中國演出，你有什麼心願嗎？
E：我非常熱愛中國文化，特別是中國食物，我非常希望這次能吃點辣的美食。在家的時候，我經常去Mr. Chow's，當我們在拉斯維加斯的時候，我們在後台吃的都是Caesars Palace優秀主廚準備的中式自助餐。
B：你滿意現在的生活嗎？
E：我是個幸運兒，我得到了很多恩賜，我從來沒有那麼快樂、幸福過。我可以做任何我想做的音樂，我愛巡演，我有個快樂、安穩的家庭生活。我的夢想都成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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