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父母很注重小孩的教育 深怕孩子輸在起跑點 可回想我的幼年時期 是人家早已開跑了 還不知自己有參賽 印象中 幼兒時期有很長的時間是獨自在阿嬤家過的 那時的日子真的是渾渾噩噩 小小年紀就倍感人生無聊 沒圖畫書 沒玩具 沒電視 沒任何聲光刺激 也不能出去玩 其實只要給我一枝筆 一張紙 生活就會大不同 可惜阿嬤只顧著做生意 無暇理會我 我彷彿是隱形的存在 每天早上起床 就開始在等待天黑睡覺 覺得人生很無趣 也不懂得抱怨 只是乖乖 靜靜的安在 像遊魂
現在回想起來 會覺得奇怪 那時我上有兩個兄長 下有差一歲的妹妹 為何我會那麼孤單 老妹說她也有一人在阿嬤家的印象 對 也有妹妹偶爾出現的記憶 曾經和妹妹坐在阿嬤賣碗粿的推車裡 跟著去做生意 對小朋友向推車裡的我倆指點 嘻笑的記憶尤其深刻 不過 這倒是比較有趣的日子 我當它是探險 也曾有兩個哥哥也在的時刻 可能是已就學的哥哥放假了 只是大部分的時候都是我孤單一人 可能因此讓我每天處於頭腦放空狀態
這樣成長環境的小孩上小一時 應該聽不懂國語 儘管小學前有上過短期的托兒所 在那裏也多半講台語 加上原本封閉的個性 不會與人互動 爸爸帶我上小學時 人家已經開課 即便聽不懂 還是乖乖坐在教室裡 我本是個不吵不鬧的小孩 何況可以人在課堂 心在行空或任腦袋放空 可是不知為何 幾次爸爸從教室旁的圍牆外偷看我上課情形 回來都會說我沒專心聽講 不知是如何看出我沒在聽課 他怎麼沒想到 若聽不懂 幹嘛聽?
當然 成績會說話 因此升二年級時 我被留級了 問爸爸為何不能跟著升級 他沒告知是故意讓我早讀(應該就是怕我聽不懂 跟不上 早讀去適應吧) 只說我成績不行 這讓我感到很羞恥 以為我是全班最笨的學生 甚至記得有個升級的男同學看到我 在教室外嘲笑我 更讓我羞愧萬分 奇怪的是 我還是很會神遊 學業成績卻突飛猛進 當時月考考六科 我考600 全滿分 可是這是重讀的成績 也沒啥好驕傲的 很快 我的成績就處於平平狀態 我也安於普普的日子 怎知這是我小學最安逸的時期 因為接著 三舅出現了
小四時 三舅把我調到他的班級 開啟了我小學的黑暗時期 我痛恨上學 卻無法逃避 十分痛苦 那時 我從來不知月考前應複習 每次平常心應考的成績當然不理想 為此被三舅批評得一無是處 我本是自由自在的孩子 經常和鄰居小孩在外遊蕩 是大地的兒女 無憂無慮 放學回家的第一個動作就是丟下書包(宛如拋棄束縛) 接著如脫韁野馬飛奔而去(曾對自己不假思索地丟放書包即往外跑的流暢動作感到到驚奇過) 以前爸媽常不在家 而外面有草地 田野和溪流 看要捉魚 捕蝴蝶 金龜子 甲蟲或抓青蛙 爬樹 玩遊戲或遊蕩 在在都比在家有趣 而且有本事再遠都不迷路 可是幾次天黑回家 看到三舅的腳踏車在門口 聽到他又在"談論"我 只能膽戰心驚躲在外面 不敢進門 等他離去 又要被媽砲轟一頓 每次聽三舅嫌棄我的言詞都讓她覺得丟人現眼 有女如此 真抬不起頭 成績真的那麼重要嗎
成績不好會被罵 成績好日子就比較好過嗎 曾經有一次不知何故 我數學的月考竟然考滿分 別說大人跌破眼鏡 我自己也難置信 那次回家 媽媽問是不是偷看別人(當時班上兩個考100分 而那個別人 座位離我很遠)的 才能考100 非但如此 還將整張考卷擦掉答案 要我重算 媽媽如此對待 讓我有點受傷 可是那個年紀 只能接受屈辱 還有一次 數學作業跟隔座交換改後 老師要全對的舉手 我看沒人舉手 就不敢舉手 當他厲聲質疑全班竟沒人全對時 更是不敢出聲 隔座同學用詫異的眼光看著我 奇怪我為何不舉手吧 沒辦法 我不敢當班上唯一全對的學生 不知這是不是也是讓我很甘於平庸的原因
有一次上學 快進校門前 看到路旁一隻脹大的老鼠屍 好噁心 感覺連吸進的空氣都是髒的 於是趕緊把口水吐掉 怎知因此被門口的糾察隊員登記學號 說我隨地吐痰 後來朝會要大家都蹲下 被唸到學號的得一一站起來 這已經夠羞辱了 進教室後 老師沒問原由 只問有沒有吐痰 點個頭 就被藤條用力抽打手心好幾下 讓我忍不住飆淚 回顧過往 儘管已了解三舅絲毫不顧當時瘦小的我 竟如此狠心 是要顯示公平(即便是他的外甥女 他照打不誤) 還是會心疼當時無法發聲的自己
一次去外婆家 興高彩烈踩著木板梯 嗵~嗵~嗵~上二樓找表姊妹玩 可是當頭升到可見二樓景況時 腳步突然凍結 上不去了 因為樓上的氣氛是凝結的 我看到三舅的子女全圍著大圓桌在演練習題吧 而他拿著藤條站立一旁 殺氣騰騰 肅穆懾人的景象使我心糾結 頓感呼吸困難 於是輕緩慢移 悄悄倒退 退到可呼吸時 深深慶幸我不是他的子女 同時也憐憫他的孩子有如此嚴厲的父親 連假日也不能放鬆 真可憐
老媽經常說三舅以前的學生很感佩他教學嚴厲 他們才能有今日的成就 我說那也要學生本身素質好 鞭打才可能有效 否則像我這種學生 只會被打死 功課也好不了 六年級時 因承接授課的是體育老師出身 三舅將我調回我原本的班級 原老師儘管也是嚴師 給的功課超多 每課課文要默寫 新詞解釋都要背 常考試 這樣的教學方式卻很適合我 只因為我是個循規蹈矩的學生 儘管上課會分心 放學仍貪玩 老師交代的都會確實做到 因此我的學業成績反而進步很多 這就得感謝三舅將我調回原班了
媽媽很感念三舅的照顧 尤其爸爸過世後 他更顯兄長情 對媽媽來說 他真的是個好哥哥 可是 對我來說 他真的不是個好舅舅 只重視學業成績 對我鄙視有加 看不到從前老師對我溫和善良的好評語 他的冷嘲熱諷留給我太多傷痛的回憶 他過世時 我應老媽要求去參加他的告別式 當時我心裡默默跟三舅說我了解 也原諒他過去對我的傷害 希望他一路好走 情感上是不是真原諒 我不知道 這無法強求 至少理智上我願意放下過去 真心原諒他 我想 我也只能做到這樣
每次妹婿大陸放假回台 都會找時間帶老媽去吃大餐 這次享完大餐 還帶她去二林老妹婆家走動 老媽對子女的管教也是屬於嚴厲型 加上脾氣不好 很難給子女慈母的感受(有啦 現在有進步 會向子女道謝 說對不起 甚至表達我愛你了) 不過她好像到哪裡都很受歡迎 她對自己很捨不得花錢 幸虧身旁的人對她都很捨得 讓她有機會享受人生
我想 我對三舅應該是真的放下 原諒他了 問題出在老媽 每當她在我面前提及三舅教學的成功云云 我聽起來很諷刺 感覺她只顧著褒揚她的哥哥 忘了也在場的女兒聽了是何感受 尤其我已多次向她表達過不同的觀點 我覺得她很容易輕忽我的感受和想法 甚至經常遺忘我的存在 譬如很多我也在的場合 她只記得其他人 卻不記得我也有參與 可是她這把年紀了 我只能接受她就是這個樣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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