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 所谓三生石上，宇宙荒洪 所谓生命不过是尘埃枉若 天地间零落渺小的光流 谁来替记忆守住残破 整个世界无声寂静汹涌 那些过去比永久更永久 时光抬高头顶仓皇天空 那些未来比无穷更无穷 零纪元之前，末世日后 万物都飞逝，路不见尽头 一季又一季看彼岸零落 把脚印都逐一埋葬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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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半年多了，他想。他打着伞，独自一人游荡在久违的校园里。天空落着雨，跑道被染红，草地被染绿。他知道，不久太阳会吸干去冬的潮湿，春将占据大地的每一个角落。不久，他将独自去抵抗一季奢侈的寂寞。他想象得到，自己将如何浪费昂贵的时间，独自坐在电脑前，续写数不尽的幻梦，敲奏又一个夜晚的死亡。

然而春天，史前而又年轻的春天，是不可抗拒的。他屏息看着，雨水斜斜落下，渗入泥土，那里哺育着新的嫩绿，新的希望。不知道那么多雨的幽灵，是不是和我一样感觉，喜欢春天又畏惧春天，因为春天不属于我们。他想。

我的春天啊，我自己的春天在哪里呢？我的春天在高级灰的建筑群里，那里承载着无数莘莘学子的梦想。不，我的春天在刺桐落花的路上，东西两塔遥遥相望，杂乱的行人行车，川流不息，来来往往。他霍然忆起，水仙白得晃眼，茶花红得害初恋，外婆喃喃的颂经声中，客厅那一抹他亲自绘下的红梅。

四月的太阳，清清冷冷地照在他的颈背上，若亲人失意的目光。他想。他想。他想。他永远只能一个人想。他不能对那些埋头苦读的同窗说，因为他们不懂，因为故乡的半年等于北京的半个世纪，因为双手抹上的铅作过的画多于他们用过的笔芯写过的试卷，因为一次努力一次失意的无数循环，早已把他熏成早熟的熏鱼——早在他们还埋头苦读迎战夏初六月时，他便已倒在冬末的战场上了。

他只能独咽150天乘2600公里的凄凉，中秋末夕的月光中，像一只孤单的欧鸟，他飞来北方。从那时起，他曾经走过天安门万人广场，闯过国贸西单王府井，然而无论去何处，他总是在演独角的哑剧。他可以在画室里呆上一星期不出门，可以只为了买一本书独自乘上十几站地铁到国家图书馆，但永远摆不脱寂寞的尾巴。偶或绘了一副佳作，他也会逸兴遄飞，豪气干云，对自己说那片高级灰的建筑群里，将来也有属于自己的一方。但大半总是低吟：“时不待我。”

他分析给自己听，他自己的春天，不在南方的校园，也不在北方的学府，而在一张张画作里，在自行车轮撵过的土地上，在离别前朦胧的努力中。他对自己说，跌倒了可以爬起来，一切从零开始，他便可以重见另一种梦想。然而，那不是害他生病害他梦游的梦想，他的梦想不是现在的，是历史的。他凄楚地，凄楚地想。

2008年4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