札，緣，情 如果人沒有在生活經歷悲歡離合，怎麼能譜寫出聲勢浩大的交響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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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懷念一棵種植在隔壁鄰居外院裡的夜來香

 

民國79年，全家從板橋搬遷到北投目前所居住的公寓，算一算也有二十六年的歷史了，不長不短的時間，其中有一棵夜來香樹陪伴我度過學生時期的青澀跟甘苦。她的香味就像是母親在廚房裡烹飪著令人垂涎三尺的佳餚，佳餚的香味穿越過窗戶的隔絕和清風的吹襲，將回家的路指引在隱形的道路上，讓我顧不得沿途上的零食誘惑跟冰品色誘，直接的，用奔跑的方式，三步併作兩步的跑回連結於香味符號的家中。香味一直都是我成長過程中不可缺少的要素之一。香味的確是一個連結於美好回憶的鎖鏈，緊緊的將有著鮮豔色彩的經驗跟它本身畫上等號。讓我可以在每次聞到某種香味的時候，就可以直接浮現出腦海上漂浮的一塊，一塊的小島。

 

小島上乘載著各式各樣的水果，動物，樹木跟水流。他們不僅是某個經驗的個體，更是利用島上所生產的泡泡們去聯絡另一個小島的環扣。我得承認泡泡中裝載著不單純只是氣體，而是島上豐富的果香，花香，芬多精香以及水流衝擊大大小小的石塊冒出的水之清香，香氣們的分子逐漸的聚集在腦海上的海平面上，藉由海豚呼出的泡泡把香氣們攏聚在一起，並且串連在一起。使得每一個獨立的小島環扣都由香氣泡泡來連結於一體。我珍惜每一個小島所生產出來的香氣泡泡，他們讓我，這擁有無數千萬個小島的大地主，可以每嗅處到一特殊香味時，馬上聯想到某一個我所擁有的島嶼。

 

在羅列其中的幾個島嶼上，我最常停駐的就是橘子香島跟羅宋湯香島。北投陽明山在每年冬季農曆年時總是盛產著著名的陽明山柑桔。他跟外來品種最大差異在於體積小，甜度高，並且在遠遠之處大量釋放出柑桔皮的宜爽之氣，深深的呼吸一口，你幾乎都能從香味中淺淺的品嚐到長年在陽明山柑桔吸收日光的曝曬跟月光的溫柔所集結而成的水晶。過年時，當我與母親去市場購買陽明山特產時，每當我拿起橘子時，似乎有隻隱形的手捧著金黃色的香味晶體偷偷地溜進我的鼻孔中！啊！何等美麗又帶有透亮的寶石，閃耀著透亮的島嶼；

 

另外，若是廚房中烹煮著羅宋湯，我也深感覺自己又再次降臨在豐饒的寶島上。羅宋湯，是一品簡易又攜帶著複雜口感的異國湯品。牛肉，蔬菜跟番茄，經過水份的調和，竟成為一種煉金術中最成功的結果。我發現母親的手跟古代煉金術師有相同的特異功能。湯中的香味似乎變成一對翅膀讓我翱翔在蔚藍的天際中，橫跨過國界來到一個寒冷的國家，雪花結凍的河水配合上火焰的水蒸氣，讓原本不相干的事物混合為鍋中溫暖心房的導師，和平共處的冰熱島。其餘眾多的島嶼上曾經耕種過的產物或是遊玩過的足跡都變成現實跟想像來回間箭頭指引標誌，指引我深入去開墾島上另一端的未開發處，好使土地上的農產品能夠更豐饒更多采多姿。

 

然而其中夜來香，這小島讓我回味無窮。

 

種植夜來香的地區何其廣多，唯獨種植在隔壁鄰居家外院的夜來香最觸動我內心敏感的部份。就如同溫暖的母親為子女預備的菜餚讓冷淡的心房，受到教育剝奪的腦袋，能得到最熱呼呼的供應，舒適的解放。我感謝神，預備祂在現實生活中暫時讓我得到紓困的以琳，有泉水跟棕櫚樹洗滌疲倦跟恢復體力。

 

是的，每當我從巷子口轉彎進入直線的路徑時，第一個聞到氣味不是別的，就是夜來香。夜來香只所以被人們稱作夜來香，顧名思義就是它的花香顯露在令人微醉的夜晚裡。多數個夜晚，正當我從補習班被數學，國文，自然科學壓制身心，大腦，思想，疲憊不堪，精神與肉體都邊臨崩潰之時，是她拯救我，站立在懸崖邊的瞎子，用她細嫩的手掌牽引著走回平安的道路上。

 

她的香味是層次的，是立體的。從遠處的巷口外，你能夠先品味到淡幽的花香，輕柔的與風隨舞，飄蕩且圍繞在影與體之間，而逐漸靠近夜來香的本體時，越來越濃郁的香味攻擊開始進攻你的下意識，不自覺的會臣服，暴露在夜來香那溫柔征服的控制下。不輕易受到別人控制的我，竟然被植物花朵散發出來的芬芳氣體所緊緊綑綁住。雖然有時候想想，真想擺脫她那帶有這小女人味的依靠攻勢，然而每總聞到夜來香喜悅的芬芳，誘惑，總忍不住鑽進她佈置粉紅色的溫柔夢鄉，在她的懷抱中撒嬌，親吻她素色的嘴唇。只能說是一種甜蜜的負擔。

 

夜來香，多少詩人，詞人都為她歌謳如同鄰家女孩的天真混同於樸素仙女的華麗。我也不例外。夜來香不單純只是一束花叢生在樹木之上，她的香味擄掠多少男人女人在寂寞的人生道路上孤苦，臭氣的心。她的迷人氣質讓所有親近她的人都全然的愛她，希望能把一切的華冠跟寶石都傾倒在她的根旁，絲絲的盼到她回眸一笑的瞬間。喔，尋她三度久未見，卻在燈火闌珊處。轉角處用石泥磚砌成的低矮隔離牆，總是能看見她和平近人的微笑。她不是一朵花，而是點燃你我心中深處的一盞蠟燭，溫暖冬天中被冰凍的小花園。

 

可惜，這棵夜來香，隨著鄰居的搬遷而無法受到安適的對待。在新鄰居加蓋一個擋風擋雨的玻璃屋頂的同時，也冷血的砍去伴隨許多類似像同類於我者，夜晚帶著寂寞卻不孤獨的心，永遠都知曉：有人等著我回家，而且如同神愛祂的孩子般急切看見我的面，安靜的不發怨言站立在下一個轉彎口，等待的，夜來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