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周记,回忆这不怎么平凡的几天,很久没写过这种东西了。
2月14日,一天过的象是梦游,和妈争吵,逃跑,找个有朋友的地方坐下来,再把他们赶走。和老婆通电话,心情变好。为了很容易调整情绪而洋洋得意。每当这时,如果我能抓住她,强迫症就会发作,问她我强吧?强不强?是不是很强?她就说是,恩,没错,哄孩子般的敷衍,但是有她的肯定就算是无可奈何的,我心里也会很甜,所以有条她玩笑的信息我一直留到今天,上面写着:“恩,我老公是谁啊,弓虽着呢!嘿嘿!”那是她临近睡梦中的呓语,但是我还是每次翻到都要忍不住笑。我总觉得大家都评价这叫做“苦中作乐”,可能太容易乐观的人通常习惯这个过程,他们也都享受其中,就如同我。挂电话总有些依依不舍,尤其是情人节这样特殊的日子,我听到她说真的要走了,再不走就迟到了,总有些坏了心眼的开心。
本是想在朋友家睡上一觉耗到妈晚上睡着再回家,结果被大学同学叫出去说聊聊,也好散心。于是在君泰二层的咖啡厅沙发座里卧了一个下午。嘴不停的说话,眼睛有些肿胀,酸的要命,想起老婆说眼睛肿喝咖啡就可以,所以点了带冰的苦咖啡刺激下味蕾。晚饭吃了寿司,那一天哪里都人多,走到哪里都是鲜花,我想起老婆骂我做了她不喜欢的事情。朋友说还指望带我吃出个打折卡,但是那东西吃两口我就觉得顶,于是只吃出个没用的钥匙夹。
看时间已经7点,步行回家。一个人从西单走到积水潭,走路的功底一直了得,也便不觉得累,一路溜达,想着不知道现在老婆在哪里逍遥。猫发短信说他今天去山上给我求了个开了光的“XX”(那两个字不知道怎么写)问晚上还能不能见我一面。我说算了真的很远明天吧。突然就想买个礼物送猫,因为17号是他的生日。虽然从初中开始我几乎没送过任何礼物给任何朋友。有点信某种东西,所以他说过他想要块玉。
后来回忆比起猫近来的遭遇,一些这一天和母亲争吵的伤害真的不算什么。
夜里老婆叫我起床喝水。说起窝心的情人节礼物,因为现在想来还是窝心,所以不提了。
2月15日,早上,把猫约出来,想给他玉观音,因为怕17号他会为家里的事情忙而没有空暇。一路上心情很好,和被窝中的老婆短信亲密交谈。避风堂人满为患。之后想找个茶社,他说他就是想说说话。那家店又很不作脸,11点45还没开门。再之后坐在豆浆店里,说他爸最近情况很不好,我知道他压力很大,午饭的时间,他只要了一杯豆浆,对我叫的春卷完全不感兴趣,这不是他的一向作风。他说最近不想吃东西,因为没有胃口。所以我想早点送他这个礼物,让他放松一下,他问我买它时想了什么没有,我没太明白,这些关于教会似乎很需要的信念我都一窍不通,我只是想送他个他喜欢的东西而已,之后掏钱。
油条豆浆和春卷就是我们的午饭了,之后到处逛逛。去华联,找了半天戴安芬专柜,主要想看328的东西是什么长相,猫坚持要站在外面等我,叫我自己进去问,好像都不象,未果。然后去小吃城喝了梨水,他要的恒温的,我要的是冰凉冰凉口味的那种。期间在小吃城里点了支烟,之后猫惊讶的发现我们身后的立柱上贴着“禁止吸烟”的牌子,然后他感叹怪不得这里没见有人抽烟,再之后他惊慌的说快,快点灭了,到处都是穿绿衣服的清洁工。他似乎一直都是个守规矩到让自己惊慌失措的人。我说哦,抽完就灭了。之后就有个女人走过来手里拿着两支烟拍我肩膀,喂,打火机用用,我说那写着禁止吸烟呢,她说恩看到了。就象我的不以为然一样走过去她的桌子旁点上,然后回来送火机。我和猫说哎?怎么连谢谢都没说?我想是因为我提供了火机促成她们办了错事,所以谈不上谢谢。猫说:哦,是两个“那样儿”的女人。这反映只能让我斜着眼睛瞄他。
之后在动物园附近的仙踪林晃悠着。点饮料,我说我要酸奶味儿的,但是发现猫给我看的一排里没有写着“酸奶”二字,猫说优格就是酸奶吧?服务生说对,我就开始想他们都是怎么知道的。猫要了一种绿色饮料的小杯,结果好像是容量比我大杯的某种绿色饮料的还要多。然后边喝边摇边说说笑笑,一直都很轻松,我挺喜欢他这样能把悲伤的事情暂且放到脑后的态度。直到4点多接到他姥姥的电话叫他去医院。我说走吧我陪你去,他犹豫半天还是说了行。那时候已经天黑,雪越下越象雨。那司机说的话很憷头,他说看好了,一块六的,刚才两拨人上来又下去,都看成一块二的了。我对爱说废话的人一向都能迅速的萌生火气,却还是心平气和地说麻烦你快点开,有急事。猫一直都没说话,我知道他心里开始乱了。
我们一直在走廊里站着,还有很多人,我觉得陌生不奇怪,奇怪的是猫说这些人他也不熟悉。他在他妈和我以及ICU的门前不停的换位置,听到医生说了什么就主动来告诉我,这期间我听到的最残酷的消息是他们签了不再抢救的协议,但是我说我真的赞成这么做。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了1个多小时,走廊里连个椅子都没有,我一直在重复想着这个问题,我似乎有点怕,所以不敢想其他的。其实那时候的每一秒钟都跳的很重,他说他就等着那扇门打开,他爸被推出来。我从来没遭遇过这种在医院里等待什么消息的时刻,有些紧张,可那些男的女的又真的很合作,出来进去的让那扇门“邦邦”的响个不停。我有些承受不了这种动态中的静止等待,我也感觉到站在左边的他和我一样随着门的撞击把头抬起来又低下去,然后重复。我有点厌恶这感觉了。我突然就想到那天老婆说你不能难过,你难过了就不强大了,不强大了我还要你来干吗?
6点多的时候来探视的政委终于走了,之后就是安排我们,我被猫塞上车,开到他姥姥家楼下。他妈妈已经没有精力走那些客套的程序了,只叫我们上楼吃饭,电梯间碰到猫的姥爷下楼倒垃圾,我的脑海里就闪现出小时候给猫打电话,姥爷接的,离老远用不知道哪的口音喊他的名字。他说还没来过我们家吧,我说对啊,他说那上去坐坐啊,我说不了。我总是不想给别人添麻烦,就是觉得这种人很讨人厌,甚至对自己的家人也不例外。于是就陪猫在楼下的操场散步,顺便他送我出政院大门。他不会抽烟,但是坚持要抽。火机的零件在这个时候掉了一兜子。
溜达时看到礼堂前的操场,想到多年前的空总,想到童年。同样是军区大院,礼堂,军官小楼,食堂,服务社,还有写着大红标语的墙板。我想起小时候在空总里看的露天电影,夏天很美,呼扇着蚊子,有时候我骑在舅舅的脖子上,我还想起小马扎儿。
我看着那些熟悉的砖墙,灰褐色的石柱,还有各家门前的小院子,开始那么的想念我的童年。军队,如今舅舅家也住上大房子了,那些旧楼都空着,有些讨厌眼前这些人去楼空的变化,可能这个时候我是更讨厌这个词中前面的两个字。
猫说到地铁了,真不想自己回去,这种有朋友在身边的时刻,能享受多久就多久,我知道他一个人害怕面对很多事情,但是他总要学着面对。我走了,有什么消息都通知我。他说如果有消息就只有一种可能。
离开那里我的思维又回到了现实。一号线,很少坐,路过八宝山。7点了,想起还没有吃饭,就觉得有些胃疼了。进了地铁的面包房,想买那个据说量足味道又好的吞拿鱼面包尝尝,依然缺货。在路上,雨加雪,夜晚北京好冷。回家开始写文章,一半的时候收到消息,去世。
2月16日,猫短信说下午把我给他写的文章给妈妈看了,害她伤心,他说还要给爸爸看,把文章打出来在葬礼那天烧给他。我说你告诉我这样的事情也无非是害我伤心。他回说你真容易伤感。
不知道怎的我就是伤感了很久,从15日医院里出来一直到半小时前我读完他纪录的生活,他说那是给我写的信,又改说写到后来他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还是写给自己。这种心情就象自己给自己的日记,和信的区别就在于文章的最开头少一个亲昵的人称。我一直想着他写的那一句“我最帅的爸爸。。。”鼻子会有生理性的酸痛。
晚上老规矩8点开始散步,冷的要命,街上人好少,路过KFC,张望一番,没有人。当时MP3里放着《遥远》,我记得很清楚。回家的路上碰到个牵着斑点狗的女孩,问“吴裕泰”在哪里?我说是干什么地?茶庄。我说应该不在东,往西走吧,吴裕泰这三个字,似曾看过,我继续往西走,听到她在身后训斥着狗说:你吃!我看你再吃!突然就觉得还是不在西,在东。总是怕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思维又开始不受控制的掉进反复转动的怪圈。更正了不到两分钟,在西边的路上发现了“吴裕泰”的牌子,为时已晚,恨她的听话。我好像总是在对什么事情经过一番琢磨之后才做了错误的决定,我不知道这问题的根源在哪里,也许以后该试着改掉对一件事反复想的毛病,以免越想越错。
这一天的上午我好像和花店一直联系着,我想告诉他们犯了错误,我希望他们能以儆效尤,可他们一直在问你到底想干吗?被他们问的我也不知道了,我只说我没想要补偿,他们就说我们明白是失误了,之后又补一句:别再说了!其实最开始我就是想要这个而已。
最近老婆都是夜班,在我的要求下4点半左右会叫我起床喝水,一般要被叫两次才能醒。然后我清醒的说哦老婆你回来了,对方说两句话没了声音,我再重新酝酿睡意。
2月17日 ,猫生日了,我和妈说要请他吃回民的肥肉去,这是年前就定好的事情。结果我见到猫的时候他说去吃麻辣一派吧,我吃惊他怎么会这么提议,他从来不吃辣。其实我并不是很热中用自己的想法改变别人对某种事物的态度,但是对方若是恰巧很捧场,我就会加倍高兴。这让我想到那句“快乐的人不是因为得到的多,而是因为他要求的少”,但是自己似乎和这名言的境界还有差距。我说水煮鱼还行吧?他说恩,不错,能吃。这也就够了,下次决不会再试图用更辣的东西让他逐渐认为辣是绝顶好吃的口味。
猫喜欢和我聊天,但是和别人发生了什么事情满腔仇怨的造访个电话,只求被骂一顿于是畅快的情况不同。他是个很单纯的人,喜欢什么就是喜欢,不喜欢就说不,他总是很认真的听我说话,很少插嘴,若是他在说什么我又有了想法,他就会马上停。不知道这和其他人对我突然袭来一句:“你说的不对!”比是不是更谦和有礼,总之我喜欢这种聊天的环境,讨厌争吵和讨论,而且不喜欢管闲事,觉得操心又惹气,说白了就是习惯别人顺着,但我确是认为自己总是对的,这么说来是有些顽固不化。会陪猫聊天,就是想陪陪他,因为是他生日,家里又出了事情,我相信如果在这个日子我可以分些时间给他,他会暂时忘掉很多不快,他会觉得父亲走了自己不那么孤独,正好我也愿意听平和的人说话。
我们坐在茶社4个多小时,聊很多他小时候的事,我也是第一次听到那么多关于他爸爸的故事。我们谈人生观,世界观,谈上天,谈报应,谈家人,谈朋友,谈各种习俗的葬礼,还谈医学和养生。我从不和他谈女人,就象他说的,他只喜欢动物。
失去联系的很多年之后第一次这么推心置腹的聊天,但是我们又真的不需要这样的方式增进对彼此的了解,我们好像一直都很熟。我说你说我三十岁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他很确定的说还是现在的样子,我说难道我一直都不会老么?他说不,是你十年前就已经象现在这么老了。
那时候我又想起那句我最帅的爸爸,我跟猫说,昨晚自豪的和我妈说,你上山给我和你爸求了信物,她反问:你是觉得很吉利么?猫大笑。这便是真朋友,不会因为说了什么而耿耿于怀的忌讳,我敢说,他敢听,并且一起笑。这几天我会刻意的把很多事说成玩笑,想到日后他回忆到这段日子也会连同玩笑一起想起来,就不会觉得那么苦。
他真的很平静,一直都是,平静的讲他童年时的父亲,讲病榻前的父亲,讲他的心情,期间我看不出他的眼中是否会偶尔有泪,我真的努力找过,但是好像真的没有,这一点在最近几天他家里的事情上连我都做不到,但是他可以。我就很佩服。
他说他会用18号一天的时间在家给父亲写一封信,我强烈的要求写完后也给我看,虽然我知道这要求有些过分。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想了解他对父亲的感情,不知道为什么。他是个太内向的人,他的内向是不爱表达,他说他和父亲说的话尤其的少,但我总能感受到他在表述父亲的字里行间都藏着一种很深沉的情感,我不知道深到什么程度,所以想知道。我觉得这和我与家人的沟通甚少不同,因为我真的不服,所以我用不语反抗,但是似乎他和我的情况相反,人就总有一些欲望,想感受一些从未感受过的事情,象是被家庭抛弃的劳教所中的孩子,叛逆的说我不需要父母,却总是不自觉的对着别的孩子手里的玩具发呆。这里我仅仅是类比,也许还不确切。所以他会冷笑着说我是三八性质的好奇,我反对。几日来的了解,我已经开始追随着他崇拜他的父亲。
回家的路上已经天黑,又是冷的出奇的天气,雨加雪。路过城乡门口,奇怪为什么北京的M总比KFC人多很多。那时候从猫的事情中叹口气各奔东西,我又开始想念老婆了,为了表达这种感情,跑去人烟稀少的KFC里用了下洗手间。发现一桌子工作人员又在围着开会。我总觉得这样的感情让我很安心,我的思路被生活中突如其来的事情占据一段时间,一旦空闲下来,就可以又填满她。就象节日了,大家凑起来热闹热闹,吃顿好的,或是工作忙了,顾不上吃饭,省了一顿,但是大多数时候人们还是平静的依赖于一日三餐的模式生活着。
坐在车上突然就决定用这段时间再考一次英语吧,最后一次。
2月18日,醒来,老婆还没起床。收到李杨在机场的短信,说快起飞了,我祝她一路平安。她回了条很长的信息,说心情很差,觉得这次又长不了。想起前天晚上她哭着来电话说他们的事情,具体的我只能说我也帮不上什么忙。骂她这样周期性的心情烦躁实在让人反感,叫她好好调整,睡一觉就能好。她说这次出去就不带什么了,买两条烟吧,我和威一人一条。早上的短信里说昨晚他们抱着哭,就是不知道将来如何。叫我在她走这段有空找威聊聊。她说他想不开,叫我好好骂骂。我又开始烦了,见她要上飞机了不好连她一起骂,我说你们就不能给我省点心么。没有回复。其实我很无奈,我觉得对于感情,没有人会比我处理起来更难,但是偏偏大家又都显得比我难,把我当作没有烦恼又会讲“歪门邪道”的人,其实我只是习惯性对别人讲要乐观的看事情而已。也许所有人都骨子里需要有个会打气的人在自己身边,虽然有时候仅仅是言语的鼓励。
这一天我忘记都做了什么了,后来想起来了。起床,被妈骂,去她单位,取车,开到舅舅家,把姥姥从厕所拉到饭桌前,再回到厕所,带纸尿裤,再弄上床,带舅舅去家政服务挑保姆,闯红灯,公司里的一阵臭气,拉上保姆回家,把车送回妈单位,再被骂,回家。之后和在洗衣服中的老婆短信聊天,冷的要命,手机都拿不住,使劲握着。我说老婆以后给老公洗衣服不?她说不,以后老公给老婆洗!我坐在车上笑起来,是的,没错!
这一天的晚上似乎和老婆吵架了,但是似乎又没有,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想吵架,我只愿意她和我分享那些开心的过程。睡觉前听《夏天的风》,不知道这些略带伤感的词曲会让她想到什么,也许我还有些东西不能确定。我只是告诉她我非常爱她。
2月19日,猫父亲的葬礼。写到这里的时候刚看过猫写给父亲的信,已经什么都不想说了,之前我类比过的猜测终于应验。后悔没有见这位长者最后的一面,也弄清了猫对很多事的很多反应,而后陷入自己的心情复杂,我流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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