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2/4 14:45
有想過妳想怎麼死嗎？
是希望突然兩腳一伸、毫無知覺？
還是預知大限之日，
提早做好一切準備，瀟灑去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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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母年近90，年事已高。
祖父於3年前，12月因膀胱癌轉移，
導致腎功能失調及多重器官衰竭，最後不幸仙逝。
祖母同時間，也診斷出有肺腺癌及直腸癌。
4年前，父親一肩扛下所有責任，
毅然決然將兩老接回台中，
並在家後院，加蓋一棟小木屋給他們住。
為了能全心全力照顧祖父母，
父親最後將開業長達20年的醫院也關門，
使自己24小時隨時待命。
週一，祖母突然全身無力，不停昏睡。
父親診斷後認為事情不對，決定馬上掛急診住院。
於是，我費力地背著身材肥胖的祖母，一步步緩慢地帶她進入車內。
經一系列的抽血檢查，各項功能數據都在正常範圍內，
只有二氧化碳濃度居高不下。
於是院方馬上掛上氧氣罩，給予祖母純氧的補充。
第二天，祖母仍昏睡不醒，
而且二氧化碳仍然偏高。
醫院已經發出病危通知！
父親和祖母的主治葉醫師，不停討論可能的原因。
我在一旁束手無策，只能不停來來回回在病房外踱步。
最後，父親將診斷結果告訴我，
祖母是自然老化，肺臟功能衰弱，無法自行呼吸，
因此吸入能力減弱，大量二氧化碳堆積腦部，使意識產生昏迷及不清。
我急著大叫：『有辦法急救嗎？這樣拖下去，腦細胞得不到充分氧氣，
一定會逐漸死亡的！』
父親嘆了一口氣，低著頭說：
『已經受損了吧！，人一出生腦細胞數目就固定了，只會死亡不會再生。所以就算奶奶能幸運甦醒過來，也可能會成為半植物人……』
我聽了大吃一驚，沉痛地說：『那……這樣活著還有意義嗎？』
父親皺起眉頭，低聲道：
『奶奶之前有說過好幾次，如果到了最後關頭，她不要和爺爺一樣，不要使用插管，不要讓她痛，不要急救……』
母親在一旁擦去眼角的淚，接著說：『奶奶希望平靜，快快樂樂地離開……你爸和我預備送奶奶進安寧病房……』
我點點頭，可是心中百般不捨。
下週就要過農曆年了，
祖母大概不能回家和我們一起過年了吧……
父親和我都是讀醫學的，
我們所受的醫學倫理及教育，
都是要我們盡最大的可能去延長病人的生命、健康，
不可能讓患者身亡在我們的手裏。
但……如果這是祖母最後的心願，我們晚輩就只能盡力遵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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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我一人待在房間，
雙手摀著臉頰，不願去想像祖母目前身體的苦痛。
突然感到十分無力及悲哀，一股比冰還涼的寒冷，從心慢慢漫延到全身。
我腦中浮現數年前，祖父在加護病房的情況，
他全身插滿各種維生管子，
完全沒有尊嚴地讓人糟蹋衰弱的身軀。
最後的CPR急救，更是讓祖父胸前肋骨一根根斷裂……
自從高雄女子離開後，
我的心從此封閉，
也習慣將自己逼到孤寂的地步，
總是讓自己不接受他人的關愛。
若是有人伸出友善的雙臂，我反而會反射性退縮及反抗……
忍不住無限的哀慟，
我發了求助的簡訊給高雄女子。
我望著手機發呆，希望能得到一點點、一絲絲的安慰，
那怕只是沒有文字的簡訊也好。
但最後……我終究只能抱著沒有反應的手機，
無奈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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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祖母狀況持續惡化，
要氣切插管，進入呼吸加護病房；
還是依照祖母意思，轉入沒有侵入性傷害的安寧病房，
必須看父親和其他姑姑、叔叔的意見，才能做最後決定。
不出所料，父親說服了叔叔和二姑姑，接受祖母最後的願望。
但一向強悍的小姑姑，開始大吼大叫，表示一切由她作主，
若是不on上管、不急救到底，
她會做出一些瘋狂的舉動出來！
祖母之前立的遺囑中有云，一切事宜的處理應以大哥為主。
但小姑眼中沒有我父親這個大哥存在，
我父不想撕裂兄妹間的感情，只好順從。
我在一旁急著想插嘴，但是看到父親沉痛的眼神，
也只能默默地承受。
祖母就這樣，一路被送進了內科加護病房。
加護病房規定，家屬一天探病時段只有3次，每次30分鐘。
晚上7點，父親和我進入加護病房。
祖母鼻孔中插入鼻胃管，
嘴內插了呼吸器，
右手臂上又掛了2瓶點滴，
左手臂則是打入升壓器，
其他大大小小不同儀器在一旁一閃一閃的……
我看到這一幕，彷彿又見到3年前祖父在病床上的模樣。
心中感到非常不忍及難過。
父親聲聲呼喚奶奶，
祖母勉強睜開雙眼，但一下又闔上。
接著淡淡的眼淚，從眼角漸漸濕潤，然後流下一道痕。
祖母皺起眉頭，很吃力地左右擺頭，全身顫抖掙扎。
值班護士怕有危險，趕緊過來用棉繩將她雙手綁在床旁。
父親一手撫摸祖母的灰白的頭髮，
一手緊緊握著祖母微微發抖的手。
然後溫柔地說：
『我知道這很痛，但我已經盡力了……
我也不希望這樣……我也不希望這樣……我也不希望這樣……』
父親悲傷地閉上眼睛，
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細……
我看著這一切，心中五味雜陳。
這根本是再一次折磨這個80多歲的老人啊！
她已經很累、很累了，
想要好好睡一覺而已……
我們這樣勉強拖延她的生命，
到底是對還是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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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奈
我們只是凡人，終究只能
隨風飄散
隨世浮沉
身不由己
如果
妳可以當一天的死神，
妳想讓病危者承受怎麼樣的死亡？
如果
妳可以自由選擇死亡，
妳想讓自己接受如何的死亡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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