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度山之戀
/于然
「我是喜歡看夜景的。」文穎在在心裡這樣想。
自從那次跟幾個社團同學在寂靜的夜晚 , 在偶有車子呼嘯而過的路旁 , 輕輕地席地而坐。
不打擾滿天的星斗 , 不過問大度山腳下的點點繽紛 , 就靜靜地望著 , 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心是平靜的 , 卻也是感動的 , 更也是愉悅的 , 儘管眼神是孤單地凝望著 , 但心卻滿滿的被對這世界的覺知包圍著。
文穎又坐在熟悉的地方 , 迎著風 , 伴著遠方燦爛的燈光 , 又回想起愛上看夜景的感覺。
仰起頭 , 看了看那最亮的一顆星。
她相信天空裡有一顆屬於她的星正守護著她。明亮的星光說明她並不孤單。
「只是……」
她搖搖頭 , 眼光又落在那一片燦爛燈海。
她想不透自己為什麼不知不覺又跑來這兒呆坐 , 是想起社團同學、小良 , 還是阿趙 , 或者只是想念那晚的心情 ?
想起小良 ,那是因君蓉的男朋友品志而認識的一個學長 , 唸市區醫學院的。叫他小良 , 是跟著品志叫的 , 其實他個兒還比品志高出一個頭 , 只是叫久了也就習慣了。
聽說法學院的品志會認識小良 , 是因為有一次品志要辦連誼 , 東拉西拉找不到人 , 就把住隔壁但不熟的球友小良拉了進來 , 沒想到連誼還是人太少沒辦成 , 倒認識小良這個莫逆之交。
除了小良 , 其實君蓉也算是品志那次辦聯誼的「戰利品」。
話說那時君蓉是班上的公關 , 女生這邊早已OK , 而男生那邊竟來個臨時取消 , 原因是 : 人不夠 ?!
君蓉簡直快氣瘋了 , 還發誓以後再也不跟法學院的辦聯誼 , 甚至還要文穎幫她上BBS去罵罵 , 後來品志三天兩頭的來道歉 , 最後想不到倒道成了一對兒。
文穎現在想起君蓉當時忿恨的模樣 , 都忍不住地想笑。
因此君蓉常跟她講些品志、小良發生的笑話 , 所以雖然沒見過小良 , 對他的名字倒是挺熟悉的。
記得那次 , 是品志那群約著要去看電影 , 君蓉想起影痴文穎 , 也就一起約了出來。
想不到第一次見面 , 小良就因為遲了些時候 , 被罰看完電影得請大夥唱歌。
文穎笑了出來 , 想起自己當時就直嚷著 : 學長 , 請客請客的 , 好像一切都發生的如此自然 , 只是現在想想 , 卻也發生的如此難以預料。
那晚唱完歌 , 文穎要求要練車。
小良倒也大方 , 冒著丟小命的危險 , 也讓她載著練練技術。
也許感覺就是在那一剎那來的。文穎想著。
或許就是出生在公車方便的台北城吧 ! 也沒動過學車的念頭 , 直到驚覺20歲還不會騎車的可恥 , 才著實練了起來。
那一晚 , 東轉轉、西轉轉 , 去了幾個看夜景的景點 , 天空斷斷續續地下著毛毛雨 , 兩個人一路聊著 , 彷彿是認識已久的老朋友。
不知不覺已闖過黑夜與白天的界線 , 身旁已是清晨景象 , 最後小良還引著她走一條看夜景的絕佳路線。
文穎瞇起眼 , 看著遠方火力發電廠閃爍的紅光 , 努力想憶起那條路線 , 也許可以帶艾立克去看。只是那條路線似乎只屬於記憶 , 或許只屬於小良吧 ! 所以 , 在她腦海搜尋不到。
模糊間 , 那條路似乎淹沒在眼前的燈海。
無聲無息 , 無影無蹤。
隔天下午 , 文穎半夢半醒接了君蓉氣急敗壞的電話。
「怎麼妳中午不在 , 小良也是 , 電話不通 , CALL機也關 , 本想一起約吃中飯的 , 只好改晚餐了 ! 」
文穎倒也老實地說 , 是自己睡死了 , 昨晚拖小良練了一晚的車。
「呵------」文穎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大概就是從那一次開始吧 ! 品志跟君蓉常有意無意 , 把兩人推在一起。
或者 , 從那時候開始 , 她就是當事者了 , 不 ! 也許只是單純的旁觀者。
「呵------」文穎下意識又打了個哈欠。
她就是喜歡打哈欠時不遮口的自由 , 艾力克第一次看到還被嚇了一跳呢 !
嘻 ! 就是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吧 ! 尤其在自己親近的人面前 , 很放心地展現自己。
後來 , 大夥常約著出去唱歌、喝茶、吃飯的 , 彷彿是一種習慣 , 就連小良跟文穎也習慣相載 , 只是私下倒沒有聯絡 , 更談不上有什麼進展。
文穎心裡其實也明白 , 她心裡還是有阿趙 , 那個唯一讓她有觸電感覺的男孩 , 那種一看到 , 心頭一緊 , 腦筋一片空白的感覺。
雖然阿趙遠在南部的大學 , 而她也未曾表白 , 可是就是放不掉。
只是她一直不了解 , 小良心裡究竟怎麼想 ? 在他斯文眼鏡後的目光 , 究竟在意、關注些什麼 ?
直到那天 , 她才了解答案。
那次 , 是暑假中的第一次相聚。
好久不見 , 每個人都顯得生疏 , 只是一聊起來 , 朋友就是朋友 !
那晚 , 大夥又去唱歌 , 品志跟君蓉更顯親密 , 小良瘋狂搞笑。
文穎只覺得小良怪怪的 , 或許是許久未見老朋友的開懷吧 !
回程時 , 跟在品志的車後 , 小良異常安靜 , 只說了君蓉的腳沒放在踏板上很危險的 , 然後就跟文穎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 , 不然就吹起口哨 , 心不在焉地騎著。
文穎只是覺得怪 , 後來又要求去轉轉 , 小良倒也乾脆地繼續騎。
就在坐下來看夜景的時候 , 文穎一切都明白了 !
以前小良會問她品志跟君蓉在一起的經過、君蓉的鞋、君蓉的身高、君蓉的興趣……。
直到今天 , 把剛剛小良關心君蓉的安全 , 和以前的問題串起來 , 文穎驚覺 , 他眼鏡後的目光始終是注視著君蓉 , 關心著君蓉的一切。
她竟然 , 竟然都不曾發現。
今天小良的瘋狂搞笑 , 就是一種失落吧 !
坐了半晌。
「你喜歡君蓉吧 ! 」文穎徐徐說出這幾個字。
雖是剛發現的事實 , 但當一切都有了道理 , 心倒也就平靜了。
空氣中的分子凝結在一起 , 她試著不去看小良的臉。
漸漸地 , 只聽見一小聲一小聲的啜泣 , 還有那種像被人勒住脖子的哽咽。
她其實有點不知所措。
只是想起平常小良常誇耀他的家世背景、他的才能 , 那都是在對君蓉說的 , 那是在吸引他所愛的女人啊 !
他就像個大孩子啊 !
想到這兒 , 文穎只有把他擁靠了肩 , 像母親一樣 , 輕輕地安撫。
她看著遠方燈海 , 此時無聲勝有聲 , 或許靜靜的安慰、朋友的肩膀 , 此刻對小良才是最重要的 , 就像那片夜景無聲地給予孤獨人無數的安慰。
後來幾次相聚 , 文穎因社團、打工都剛巧去不成 , 聽說小良也忙著實習沒去。
君蓉還緊張地打電話去問文穎 , 是不是跟小良吵架了 ?
她只覺得好笑 ! 不過也幸好有藉口 , 不然看到小良的眼神 ,也是會令她覺得難過。
最後一次相聚 , 是在品志當兵前夕。這次是怎樣也推不得的。
小良這次也來了。
君蓉很努力地忍著淚水 , 品志忙著安慰 , 兩人的親密樣 , 不知又會傷了小良多少。
文穎偷偷看了小良 , 倒滿冷靜的。
君蓉平靜之餘 , 還不忘撮合小良和文穎 , 連品志也跟小良說 : 男人要能拉得下臉來……。這時兩人倒挺有默契地說 : 沒事啦 ! 今天你們是主角 , 趕緊敷衍過去 , 不然又沒完沒了。兩人猝狎地笑了一笑。
那是最後一次見到小良。
後來君蓉跟小良走得近 , 文穎忙著 , 沒有時間、也沒心思問君蓉 , 只當是品志託小良幫忙照顧。
聽說品志當完兵 , 君蓉也兵變了 ! 對象正是小良。
文穎想起小良曾說 : 只怕君蓉兵變 ! 而自己還回他 : 這麼不相信女人啊 !
或許對君蓉來說 , 是時時刻刻要被呵護的。
曾有人說過 : 一旦愛了 , 就不能沒有愛。文穎忘記考慮君蓉這個居家好太太的因素。
他們的婚禮 , 文穎沒去。怕想起當時小良的傷心 , 現在品志的痛心。
小良現在是某大主治醫師 , 君蓉該是幸福著。
而品志在政治界倒也闖得不錯 , 有次文穎跟艾立克湊巧在餐廳遇著品志 , 一切似乎都好 , 只是跟當兵前一別 , 品志好像一下子變老許多 。或許是痛心刻下的痕跡吧 ! 但也讓他在事業上努力不懈吧 ! 文穎只能這樣猜測。
「鈴……」
「喂……嗯……老地方……好 ! 掰 ! 」
文穎按了按手機 , 是艾力克。
她嘴角盪起了笑意。畢業後到阿趙的大學唸了研究所 , 沒遇著阿趙 , 倒跟社團同學艾立克打得火熱。
她想 , 現在艾力克才是她有感覺的唯一 , 畢竟這片夜景也不是當時閃爍的燈光了 !
該回去了 , 這片夜景該留著安慰孤獨的人。而她 , 並不孤單。
曾刊載於星報89年07/25、07/26第18版(此次略有修改)
第一次小連載的美好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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