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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回到店裡的第一天，我的眼睛是紅腫的。
正式登上副店長的職位，然而我卻沒有身為一間網咖副店長該有的樣子。
一間網咖的副店長該是什麼樣子的呢？老實說，我不知道。
但至少絕不會是哭哭啼啼的樣子。
「我們十二點半再交接吧。」中班的小如一邊遞給我衛生紙，一邊體貼地說。
我點點頭，用沙啞的聲音擦著眼淚：「好……」

店門口的騎樓，小如跟我一人燒著一支菸。
「都已經一個月了，還是無法不想起她嗎？」小如問。
我的眼淚灑在嶄新的紅色RS上，當做最好的回答。
其實我一點兒也不清楚自己這一個月來是怎麼過的。
幾乎所有跟「頹廢」有關的形容詞應該都能夠加諸在我身上了。

「咦？你換車了？」小如望向我撫摸著的新車。
「不太算……」我的聲音沙啞到一種帶著淚的境界。
「既然換了新車，就要開心一點兒啊！」也許是我的聲音太低沉與模糊的緣故，小如似乎沒有將我剛才的話聽進去。
「這是為她準備的一份承諾。」這句話，我的聲音篤定的沒有漂浮。

分手那天，秀朗橋前的紅綠燈。
兩台車等著，各自載著即將分離的男孩與女孩。
「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女孩轉過來問。
「什麼事？」男孩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
「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以後我的每一個生日，都要記得送我生日禮物。」女孩的語氣與表情看起來很認真。
「為什麼？你不差我這份禮物的。」但是男孩的鼻頭卻酸酸的。
「因為我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女孩的聲音聽起來也酸酸的。
然後男孩思索著，來不及發現綠燈已經亮起。

黑色的SF隨及奔馳而出，留下還滯留在原地的粉紅色小MIO，顫抖著……
身旁的車群漸漸飛射出去，只剩下視若無睹的粉紅色小車，坐在上面的男孩有一種逐漸被冷漠包圍的感覺。
唯一劃破男孩身旁那股冷漠感的，是一陣彷彿刻意遺留下來，回過頭的吶喊。
「我會一直期待你的禮物，等著你的幸福消息～～～」女孩的聲音漸行漸遠。
男孩的鼻頭酸著落下的眼淚，顫抖著手在嘴邊圍成圈圈。
「好～～～」雖然只是簡簡單單地一個字，但男還用盡一切力氣的吶喊，卻似乎超越了所有的千言萬語……

聽完這段故事，小如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所以，你才買下這台車？」
「小如，如果我用自己的名字出一本書，然後將第一本簽名書送給妳當生日禮物，妳會開心嗎？」頓時之間，我像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真摯地問。
「這麼浪漫的事，其實你比我懂的。」小如否定了我的恐懼，認定著我的心意。
「其實我也不曉得自己寫不寫得出來，來不來得及出版，所以我才準備了這台車……」我點著第二根菸。

我一直都記得，分手前她跟我說過，下一台新車，她想買紅色的。
我一直都記得，她喜歡騎快車，是我見過騎車最猛的，能夠一邊載著我，一隻手拿著菸，然後用另外一隻手邊催油門，邊在北宜公路上鑽車的女孩。
RS是SF的後面車款，屬於同一系列的，所以我如果用RS下去改，她應該就能夠適應的。
就算不適應也沒關係，我會保留著原廠的每一樣東西，方便她更換。
這也是我之所以買新車的原因。

「你這台車是分期的，還是一次付清？」小如的聲音聽來有些感慨。
「一次付清。」我對她的心意，是不能分期的。
「很貴吧？你OK嗎？」小如擔心地望著我。
「用稿費付的，這首歌也是因為她才能夠誕生……」
雖然專輯還沒上市，但我還是偷偷地將這首歌曝光給小如聽。
錄音手機播放著未知名的旋律，伴隨著我的歌聲。
聽著聽著，我的眼淚隨著旋律情感而落下。
「非常好聽，有一種相當夢幻的感覺……」小如讚賞著。
我擦掉眼淚，說其實演唱這首歌的那位女歌手唱得才夢幻，比我更夢幻。

薰，我希望妳能夠聽見這首歌，裡面是我在分手之後，對妳的情感……

交接完後，小如戴上口罩，跨上她的小恰恰揮手與我說拜拜。
坐在熟悉櫃檯位置上，窗外是熟悉的夜色景色，客人則是熟悉的臉孔與招呼。
「店長好！歡迎回來！」一個長的很像黃義達的熟客走了進來，對著我敬禮。
義達故意將「副」字省略，逗著讓我開心。
看來我特休一個月，痛苦失戀的事情許多人都知道了，
我笑笑地替義達開台，然後將MP3按下，放出「那女孩對我說」這首歌。
這是一首我很喜歡很喜歡的歌，也是讓我很痛很痛的歌。
如果失戀的心情能用一首歌代表，那麼，就是這首了。
至於我寫給她一個人的那首歌，則是屬於思念的語言。

記得三個多月前，我之所以會來這裡工作，是因為她。
那時候她的工作合約到期，她著急尋找新工作的模樣讓我心疼。
「別擔心，找工作要慢慢來，自己喜歡最重要，我會幫妳。」我心疼地安撫著。
然後隨意在BBS上瀏覽看見，早上打電話詢問，晚上面試，隔天我就開始實習了。
為了配合網咖大夜的需求，我隨口胡謅著自己是某高職夜間部的學生，十四歲就開始做非法童工，以及做過一推雜七雜八的大夜班工作，其實我最不喜歡的工作，就是大夜的。
就這樣，我在晚上的家教以及稿費生活之外，又多了一筆穩定地收入。

為了她。

雖然如此，但，我卻似乎沒能幫上她什麼。
因為在網咖工作的第二個月，我們分手了。
但我一直一直記得她在店裡陪伴我的每一個夜晚，陪我一起打瞌睡，陪我一起吃隔壁的涼麵喝貢丸味增湯，陪我一起熬過三十三個鐘頭的三個班，陪我一起讓客人稱羨我有個相當漂亮的女朋友……
說來，應該試我虧欠她比較多。

嚴格說起來，我對於網咖這份工作其實不喜歡也不討厭，說來也許很多人不相信，但曾經有一段時間，我迷戀於線上遊戲寶貝，算是雙子伺服器裡面的佼佼者，所創的「落心盟」還曾經是裡面的第一大盟呢！
雖然對這份工作不喜歡也不討厭，但工作上的成就感還是有的。
在我去之前的大夜收入一般都是一、兩千，而在我去之後則瞬間躍升為每天四、五千，幾乎滿台的情況。
也許是因為我比較愛哈啦吧？

至於被榮升為副店長的原因，雖然我不清楚，但我想，是因為奇蹟的關係。
有看過哪間網咖的大夜班人員是每天都在傷心，幾乎不能自我的境界，然後將櫃檯電腦轉向外面，讓熟客自律地自己開台與加時間，然後放錢的？
最妙的是，即使是不熟的客人，他們也會幫我替那些客人們開台。
大家都知道，這間網咖有一個每天會對車子說話，然後擦車子擦到落淚的作家，並且體諒著。
謝謝這群可愛的朋友們，謝謝你們。

【平凡的可愛之處，在於彼此珍惜，所以不再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