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蚯蚓宇宙 　 　 我只是這樣想並且把字 寫下來而已，我不需要 給你理由或告訴你這裡 面有什麼訊息；如果你 認為裡面有什麼訊息， 去告訴其它人吧！ 　　　　by　Bob Dyl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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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於晴朗的天氣,
卻要用極為鋒銳的觸感,
好把我所感受的懼怕,
忠實地做個沒有遺漏的表達。



「在那後面一定是背負著極大哀傷的翅膀,
在這個必須費勁追逐的世界浮沉著。」
這是在我聽過Chet Baker的trumpet之後,
心中所泛起的念頭,
但這是在還沒有聆聽到他的歌聲之前,
所先下的定論。
直到那一夜,
在聽過他唱著My Funny Valentine之後,
我想,
該去哪裡才能夠尋找出比他更為需要接受安慰的人了呢!



他的心中所流動著的血液,
究竟隱藏了什麼樣子的感傷,
因而必須散發出如此令我們感受到孤寂的聲音,
實在是一位太可怕的男人了!
名為Chet的這一張album,
在大致上幾乎已經向我們說明了Chet Baker年輕時候絕大部分的哀傷。
仔細看著唱片封面的他,
那張憂鬱的臉孔,
歲月尚未腐蝕他的身體,
卻已然佈滿了他的眼神,
彷彿在遙遠的方向,
有著等待他要去轉動的鑰匙孔。
而在那一扇門後,
僅僅懸上了無法觸碰又數之不盡的感慨。



我全部的疑問先圍繞著You and the night and the music這曲子本身。
同樣的旋律藉由Bill Evans以及Stan Getz的心靈釋放,
那並不會感到有多麼可怕的力量在那其中;
但是Chet Baker的寂寥
在這曲子的模樣是漸漸地向上膨脹,
以幾乎察覺不出的速度從中心點昇起,
逐漸擴散到每個角落。
同樣都是搭配著Bill Evans的鋼琴,
彷彿是Chet把那琴音壓榨到僅存的薄薄的一片紙張,
輕輕一揉,
擲棄於哭泣的下水道,
流向不知名的溪流。



我其實甚少聆聽這整張專輯,
因為那就好像是在細數曾經有過的悲慟往事。
明明已經被封閉在心靈裡最為隱密的位置,
但卻隨著這陰冷的音符渲染,
一點一滴被釋放出來。
無論是在Alone together或是It never entered my mind等曲子的裡頭,
Bill Evans的手指總是落下地那麼輕柔,
緊接著Chet Baker就像是看透我所有不堪回首的一面,
不帶著嘲弄的表情冷漠地望著我拼命想逃避的腳步。
我只能那麼狼狽,
那麼倉皇失措。



不管是在演奏上還是歌聲上,
不得不承認他的聲音都處於一種近乎透明的澄淨,
那原本該是屬於令人欣賞的注目,
但是卻因其中挾帶著會令人引起崩潰的元素,
經過凌亂的排列, 造就了這特色。
以如此的敘述並非貶低了那聲音存在的價值,
卻還是添加了我的困擾。
究竟…
是發生了怎樣子的故事在那些旋律的背後。
聽著September song,
或多或少可以證明。



現在正聆聽著1974年Chet Baker以及Gerry Mulligan
在Carnegie Hall的現場演奏My Funny Valentine,
那表演已經多了許多年老世故的滄桑,
但卻缺少了原本我所期待著的,
某一種足以威脅到平靜的顏色。
同樣是現場演奏,
Sarah Vaughan也曾經唱過這首歌,
但她帶給我的感覺,
比較像是為了呈現而作出的表演,
缺乏了令人想調整到那頻率的意願。



我想,
大概Chet Baker已經老了吧,
至少是在那現場演奏的時候。
已經把年輕時候就原本擁有的陰霾,
都給磨損到一絲不剩,
那磨損的過程想必痛苦、激烈,
藉由分裂兩端的爭執,
或許!
他反倒是願意讓自己在生命被帶走以前,
看見自己比較像是正常的姿態。
可能,
這算是我們無法目睹的遺憾,
卻不能夠稱得上他的懊悔。



另一個頗能引起我注目的版本,
Miles Davis搭配John Coltrane 那在爵士樂史上傳奇的五重奏,
在Cookin’這張專輯也留下這首曲子的錄音。
明顯地,
聽見Red Garland的鋼琴作為起頭,
已經有種令我如釋重負的解脫,
然後在接近六分鐘的時間內完全找不到一絲多餘的重量,
那秤起來的輕盈彷彿像是朝向溫暖南國的飛翔。



回到Chet Baker唱著My funny valentine的筆法,
那淡淡的淺藍底影襯托了年輕時候的他的沉默,
不帶有雜亂的背景
隱約是希望我們找出那一點也不矯飾感情的點綴,
其他像是
This is always、
Time after time、
Let’s get lost、
I fall in love too easily等等曲子的演唱,
那嗓音的單純明瞭、那眼神的桀傲不遜、那背影的孤寂漠然…
我想答案其實是很明顯的,
對於我! 是精神上的折磨;
對於他! 又何嘗不是。



這兩、三年以來,
我一直很少有勇氣把感情中,
有關於Chet Baker的部分真實地表達出來,
絕對的駭怕已經牢牢地依附在軟弱的上頭。
我想Chet Baker有那能力足以表達出我們的眼淚;
反過來說,
他自己又何嘗不是被那種無形的可怕所包覆著。
尤其聽過年輕時候的他吹奏Moon Love,
午夜裡頭回盪著的傾訴,
也不過是低頭凝望地面的束縛。



Maverick 2006/3/30 00: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