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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藝隊

這天早晨，時序已過十月，山隴菜市場聚集了一群人，討論著有關春節遊藝的事情。景彰圍著看這些受過閩劇訓練的村民，能提供出什麼活動。在那時，村公所的動員力是很強的，好像冬季這種遊藝活動的準備，可帶來團結、美滿、活力…等多項令人幸福的感受。大家是有演戲的能力，但即興編劇的能力倒沒有，而喜樂的段子才適合大年初一表演；大夥聲音一個蓋過一個，最後自視為隊長的五哥，決定大家每個星期三與星期六下午在菜市場前集合，先開始練習踩高蹺，再一起討論如何編排表演內容。梅哥通常演丑角；柳哥的嗓子很高很尖，雖然平時大家都認為他有些娘娘腔，但他是山隴有錢人陳家的子弟，自然父母很順他，讓他練習旦角，而且他常參與很多大型的晚會與戶外表演，得到無數的榮譽與許多不錯的獎勵，因此他在山隴特別值得一提；拉胡琴的師傅在家學淵源下，子弟後來在表演上也多有發展。多年後對景彰而言，不只對馬祖的人物所知甚少，那怕是重要的地景也多有不知。二００二年的馬祖資訊網與馬祖通訊分別提出了山隴早先的蓮花岩，與鐵板的官帽山，不論是社區保存或觀光的問題，在兩岸發展的中間，在地居民以這兩種話題成了生存發展的核心。鐵板社區以舊炮殼作為官帽山的步道真的是有創意，而景彰的想法認為要學習挪威人，建立一個實體的海盜船博物館，這樣一定很有觀光的賣點。當然那是即時應急的方法，如果仔細來論，我們當從長遠的人文著手。梅哥的身體不太好，一直有肝病的問題，而五哥的嗓門大，大家不知不覺的就在他的大嗓門下統合起來，至今景彰仍能感覺到那菜市場的洋灰砌成的舖攤上留下的肉沫與少許腥味，黝黑色的皮膚顯示這些馬祖男人的粗曠。往年的春節遊藝，軍方多推出如唐三藏師徒的高蹺，不然就是八仙組或是七仙女，那些阿兵哥扮的仙女，真叫人驚心動魄、醜的可以，高高的胸部加上翹臀，常笑翻鄉民；也有些兵扮成美女蛤和漁夫，更能呈現馬祖漁家歡樂的一面；那是全年最歡樂的時候，生活仍是艱苦，苦中作樂真是件高超的事情，以臺灣的政治轉變來看，當時的忍耐力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當然那時的人（戰地政務時期）不能說他們沒有佛家式的大智慧。整個環境仍是有變化的，但景彰看不出社會的變化，就好像許多人不知道馬祖的將來是好是壞，初中的英文老師曾告訴景彰，未來的競爭都是一些細節的較量，景彰不喜歡父母間無序的爭鬧，他愛的只是美女蛤與漁夫間幽默的互動。

在任何動盪的年代，幽默永遠呈現出璀璨的生命光輝。阿桃從小住在梅石，景彰有時會與她在那裡相會。景彰對梅石不太了解，對他而言，他反而喜歡充滿陽光的景色，例如在學校的角落，他看到迎面展開像是孔雀尾巴的夾竹桃枝條，微微對著發白日夢的他搖曳，他會感覺很浪漫，像是天使朝著他微笑。這段時間，他有些懷疑為什麼要與阿桃在一起，可能是要滿足他的表現慾，阿桃變成他體驗或者說是試煉幽默的對象。剛從學校畢業時，景彰是沒有什麼想要或不要的想法，但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已不單想憂愁不憂愁的話題，他愛提及寬容。從高中的軍訓射擊課開始，就有許多莫名的情緒累積在心中，他還來不及想到有個同學的祖父在海邊上廁所被阿兵哥射傷腿後不治死亡等各種痛苦的案例，內心似乎就已無法承受…這些事件大多無奈又無解。景彰是自私的，他自私的知道生活上的不便，他沒有創造力、沒有方向、沒有目標。

強迫加入自衛隊後，他英挺的條件很必然的選入了國慶閱兵的行伍。「繼民，你爸又不是馬祖人，為什麼不去臺灣，這樣就不必加入金馬自衛隊，也就不會那麼累了！」「阿彰你知道，我媽就是特別喜歡留在馬祖，我爸也不知道勸了她多少次；而我從小在馬祖求學，這裡的一切我都了解，身為戰地兒女，就要展現出地方的特色，所以我是自己喜歡參加的，沒有任何人強迫我。」景彰又說：「我在想你一定是吃飽撐著，你看操練的那麼辛苦，簡直比當兵還累，早知如此乾脆去臺灣當兵算了。」「阿彰你不要往壞的地方想，你看這種活動並非每一個人都能參加，將來回頭來看一定很值得的。」景彰心裡想，這小子真的頭腦跟別人不一樣，有事沒事就從台灣帶漫畫書來看，什麼《諸葛四郎》、《義賊廖添丁》、《七俠五義》等各種俠義作品都有。南台灣從清末的「羅漢腳」開始，就是富有民間正義的傳統，他們真如所說的那般無私大愛嗎？以馬祖人的觀點看，這些型態有著土味的霸氣，與馬祖人無知的善良，可說是互為極端。司令台集合的聲音下達，在寫有「養天地之正氣，法古今之完人」的石柱下，不論男自衛隊員或女自衛隊員，都進行一行伍接著一行伍的正步練習，所有的隊員各自有不同的心情，有的懷有恐懼、有的新鮮、有的興奮、有的懷疑…。景彰是個善妒的男人，如果不是他的善妒，他不會與阿桃的關係毫無進展，繼民認為：「唐詩中如『白雲深處有人家』、『雲深不知處』、『天梯石棧相鉤連』…。可知中華大地僻冷地區甚多，而景彰的善妒心與來自僻冷的地理狀態有關，他尊敬隱士，但隱士不能在生活中得意自處的話，他也只能精神上給予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