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電話將轉接到語音信箱,請在嘟聲之後留言,如不留言請掛斷….」
Roxie掛掉電話,卻掛不掉七上八下的情緒,焦躁不安地在房間和客廳來回踱步,無所適從,漫無目的,兩眼無神,渙散失焦。
已經兩個小時了,在這漫長又煎熬的每一分每一秒,她全身上下的每一條神經,都像是被拉到最滿的弦,隨時注視著手機的一舉一動;空虛煩躁的心情則像個冰淇淋桶,每一句轉到語音信箱的警示音,就像一勺又一勺的湯匙,無情地把她的自由和快樂挖空。
終於,她靠著床沿坐了下來,把手機放到大腿上,揉了揉緊繃發疼的胸口。
用力地,用力地深呼吸,然後,她沒來由地,想起自己以前常說的一句話。
「我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第三者!」
有一陣子,這句話甚至成了她的口頭禪。
喝酒的時候說,流淚的時候說,假裝快樂的時候說,喃喃自語的時候說,和姐妹訴苦的時候說,孤單寂寞來找她的時候說。
在她剛踏入職場,被交往三年的第二任男友劈腿時。
Roxie被兵變,第三者是她的室友。
因為百貨公司專櫃需要排班,所以男朋友放假時,她不一定能夠馬上陪他,所以她會叫他先到住處等候,要睡覺要上網要打電動要看電視都行。
而他,選擇了睡覺,只不過旁邊還多了一個人。
就在為了給男友一個Surprise,跟其他同事調班,提早兩個小時回家的那一刻,她親眼目睹。
從那一天起,她開始痛恨第三者,痛恨出軌這個名詞,痛恨提到劈腿的故事,痛恨電視上所有出軌的劇情,痛恨周遭朋友感情不專一,痛恨這世上濫情的男男女女。
因為有濫情的他們,才會有滿地破碎受傷的心。
於是,她逢人就訴苦,訴盡被第三者傷害的難過與痛苦;她見人就說理,說盡愛情理應忠貞不二的信念和真理。
在她的信念裡,第三者都應該要下十八層地獄,沒有情理可說,沒有例外可循。
「這種人真是爛透了,連存在在這世界上,都是一種多餘!」她咬牙切齒,憤憤不平地說。
「她只是最最無辜的第三者,就算她消失此刻,告訴我能得回什麼呢…」
突然間,梁靜茹溫柔的來電鈴聲劃過耳際,也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卻如獲至寶地跳了起來,立刻翻蓋接聽。
「喂,我等很久了欸!你剛才怎麼沒開機?」她第一句話就問,如釋重負,又帶點埋怨。
「剛才我送我老婆去坐車,所以不能開機啊。」電話那頭,是語帶興奮的男聲,「呼!她剛終於搭上統聯回台中娘家了,那我現在就過去找妳?」
「哼,你想的美!」Roxie先是鬆了一口氣,然後忍不住開始酸溜溜,「你剛一直關機,是不是正在牽著你老婆的手,正在陪著她有說有笑?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在一起了?你想回到你老婆身邊,對不對?」
「妳想太多了。」他趕緊安撫著Roxie,「我只是盡量在她的面前表現正常,讓她不要起任何疑心,等過一陣子她跟我的孩子移民到加拿大去,我們就可以多一點時間相處了,這不就是妳一直期待的事嗎?」
「哼…可是…」Roxie還是有點不甘心,「可是人家剛才等的很心急啊!都快要發瘋了你知不知道?我一想到你握著她的手我就忌妒,我一想到你親著她的嘴我就捉狂,我一想到你睡在她身旁我就快要瘋掉,這樣子的痛苦煎熬,你到底還要我忍受多久?」
「好好好。乖,聽我說,這都是我的不對。」他拼了命一直安撫,用最有效的甜言蜜語,「所以我才會想盡辦法,要送她們母子倆出國。妳要相信我,我想陪的人只有妳一個,這些日子我之所以會一直陪在她身邊,都是為了日後我們能好好地在一起,妳就體諒一下,稍微忍耐一點,好不好?」
「唔…好吧…」Roxie終於被說服了,「哼!那你等一下要補償我,帶我吃好吃的東西,陪我買好看的衣服。」
「好,沒問題,妳想做什麼我都陪妳。」他笑出聲,「那我現在馬上過去找妳。」
「OK。」她點點頭,卻又頓了一下,「等等,你真的確定她坐上車了?她會不會只是虛晃一招,然後立刻折返回來跟蹤你?」
「放心,我確定看著她坐上車子,等車子開走了我才離開。」他竊笑著說。
「真的嗎?還是我過去找你?不然她打電話回家你沒接,她會起疑心的。」Roxie又問。
「沒問題,我已經跟她說了,要跟阿丁去看【貧民百萬富翁】,所以暫時不會回家,手機也不會開機。」他發動車子,開心地說,「我剛也打電話跟阿丁串通好了,他會Cover我的,放心吧。」
「喔,ok…」她終於放下了心中的大石頭,但還是要加最後一句擔心,「你…真的確定…都掩飾好了嗎?」
「確定,我百分之百確定。」他的聲音露出翻白眼的情緒,「好啦,別再多說了,不要浪費寶貴的時間,我現在就過去找妳。」
「OK,那你開慢點,安全最重要。」她對著話筒親了一下,「Bye。」
掛上電話,好不容易,她才慢慢從焦慮的情緒中抽離。
取而代之的,卻是複雜又矛盾的苦澀。
濃的化不開。
他是百貨公司同一層的樓管,日積月累的朝夕相處,讓他們不知不覺產生了情愫,進而發生了婚外情。
她一度很想抗拒,但就是會不由自主地想著他,她曾經想要逃離,卻發現打包了所有行李,沒有辦法打包走自己的心。
因為心已經不在她胸口,被他無聲無息地帶走。
自嘲著,她突然自嘲地笑了。
笑中帶苦,苦中帶淚,淚中滿載著,自己一直不敢面對的諷刺與無奈。
因為在這一刻,她才發現愛情這玩意,原來是不受控制的。
就像她沒辦法阻擋自己,變成自己曾經最討厭的。
第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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