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奇萊北峰下來到這次的北大武,間隔了三個月的時間。跟過去久久爬一次相比,這不算什麼,但這次因為車禍,被迫得要休息好一段時間,感覺特別嘔。除此之外,斷了右手帶來的生活不便,讓我心情鬱悶,只覺自己是個廢人。右膝的傷更是拖了兩個月,上北大武的前幾天才掉了痂,復原速度慢得令人不耐。
受傷前早計畫要爬北大武,只因為政府臨時的調整休假讓大家措手不及而被迫取消,遠在高雄躍躍欲試的大雄應該很失望吧。手術完休息兩個禮拜後回公司,寶慶說北大武延到2/14。這日子也不知是誰挑的,情人節耶,要怎麼跟另一半交代啊。算算那時是我受傷後兩個月左右,一來不知道斷手傷腳能不能爬山,二來也不知道體力衰退了多少。內心再三掙扎,最後為了大雄,還是拚了!
2009.2.14
一早起來,吃過早餐,接獲九官鳥的通知後便前往交流道口。交流道口聚集了很多人,就在我四處張望之時,一輛九人座箱型車駛來,下來的是九官鳥,一見面就關切我的右手。秀給他看那七、八公分長,蜈蚣般的刀疤,他還是那句「沒關係,山是用腳爬的。」,還真是最直接的安慰哩!
一路南下的好天氣,到了嘉義台南後轉為陰天,在高雄等我們的大雄也說高屏地區天氣陰沉。一行人不禁把矛頭指向風神,然而他無視眾人攻擊,又開始細數登山以來一次次萬里無雲的經歷,還說已經看膩湛藍的天空了。殊不知在北大武山頂上一覽南台三海---台灣海峽、巴士海峽以及太平洋,可讓我們期望已久,多希望接下來的兩天是晴明的大好天氣啊。
到了關廟跟松鼠會合,為了大家可以坐得寬敞些,我跟九官鳥一起坐松鼠的車。上了車再跟大雄幾番聯絡,最後確認要在內埔市區會合。雅銘她們三姊妹也會一起去,這樣我又可以跟原本情人節這天得分開的老婆相會了。
十一點四十左右抵達內埔,大雄還沒到,我們依原定計畫在這吃午餐。半個小時後,雅銘帶了兩個乾女兒走進餐廳。小強一來就黏在我身邊,小芯則是一臉可愛的傻笑。可惜我吃飯慢,來不及跟他們拍照留念一下,就連雅銘也是一溜煙就消失了。
等大雄也吃完飯後,全員出發前往北大武。沒多久看到雅銘抱著小芯,在路邊一閃而過,奈何要跟車,只能看著她們消失在視線之外。我跟老婆就這樣意外重逢又再次分開,怎麼這西洋情人節搞得跟咱們七夕情人節一樣讓人扼腕。
之後歷經一段迷航,兩點二十左右抵達登山口。整裝一下,二十五分鐘後,九官鳥、松鼠、Way、風神、Meg、寶慶、亮嘉、大雄還有我,九人小隊開拔,目標檜谷山莊。
一開始走得挺愜意的,讓人容易鬆懈,從亮嘉顧著拍照而讓登山杖掉落乾溪谷,還是慢條斯理的拍完再下去撿就可以知道了。不過之後就多半是一連串的陡上,在陡上時最能感受到登山杖的用途了。以前我挺不屑使用登山杖的,直到去年走南湖大山時,回程走圈谷碎石坡要上北峰,走到快要上不去,這才驚覺自己跟一條龍表姊一樣上坡不太行。從那之後,都乖乖帶著登山杖了,雖然還是不一定使用。我還特地練成左手拿登山杖,右手拿相機,以方便隨時拍照。這次斷的是右手,剛好不需要靠他支撐。
五點四十左右,還沒上到著名的3.8K觀景點,太陽公公就要下班了。大夥趕緊找個好位子搶拍夕陽,五分鐘後就只剩一片紅霞。往上走一點,九官鳥介紹一株珍稀的紅豆杉,我很想記住他的長相,但或許是高山稀薄的空氣讓我喪失記憶和辨別能力吧,到現在我還是分不清那些針葉林木,包括紅豆杉、鐵杉、台灣杉、冷杉、雲杉、圓柏、二葉松、檜木……等。
到了3.8K,雖然太陽才落下五分鐘,天色卻暗得很快,趕緊拿出頭燈預備。沿著驚險的喜多麗斷崖看去,南大武山烏雲罩頂,不禁想起一路有下山的山友說山上下雨,沒人攻頂。看到一旁狀似呼風喚雨的風神,真想把他踹下斷崖,哈!
六點十分摸黑到檜谷山莊,一群山友愜意的聊天用餐。令我們意外的是,不僅免睡帳篷,山莊裡的床位還多得很。大概是情人節的關係,一般人寧願去Motel吧。也因為情人節以及傷癒復出,這次爬山比較常打電話跟老婆報平安。當然,也要手機收得到訊號才成。
吃過松鼠準備的薑母鴨麵後,和大雄、Meg、Way一起回到3.8K看夜景。從山邊的雲海往遠處望去,高屏地區燈火閃爍,就好像天上少數避開雲層的星星一樣。這夢幻般的景色,讓我產生了自己是一面鏡子的錯覺,上下都有雲和星星,搞不清楚哪邊是上、哪邊是下。看著看著,真希望在這情人節可以和老婆一起共賞。
回神看大雄,正眺望著高雄方向,想必也是念著他老婆和兩個寶貝女兒。再看看Meg,認真的用她那十萬相機紀錄下這平常少見的景象。一片寂靜之中,每個人默默的用他的方式去感受。突然一聲大叫,讓我們同時望向Way的方向,「螢火蟲」!我心想這怎麼可能啊,會不會是頭燈照到飛蟲啊?關掉頭燈後,還真看到了螢火蟲!雖然數量不多,卻是我第一次在山上看到螢火蟲哩!
時間差不多,拿出我第一次揹上山的水果,分成四份,來者有份。平常毫不起眼的橘子,在山上可是美味珍果!吃完後,回山莊的路上,看到一隻疑似小強的昆蟲停在岩石上,我和大雄看了,相視一笑。小強啊小強,哪天可以跟妳爸一起爬山啊?
2009.2.15
前一晚只睡了上半夜,下半夜都在聽交響曲,還有兩三點就要出發攻頂山友的窸窣準備聲。吵到睡不著也就算了,可怕的是,我竟遇到前次土狼在成功山屋遭遇的事。
剛醒來時還有些睡意,便翻身閉眼,希望能再睡個一兩個小時。朦朧之間,有人在捏左腳拇指的感覺相當明顯,趕緊抬頭看,床尾附近卻沒發現有人。這一緊張可把瞌睡蟲給殺光光了,阿彌陀佛!好不容易挨到四點多起床,想上廁所,卻又不敢上,只好憋著,等到大雄要去廁所才一起去。
五點多,九官鳥和松鼠帶著我們攻頂去。這天要從海拔兩千出頭上攀至3090M,雖早有心理準備,但走來還是替一條龍表姊慶幸她的缺席。走了一會兒,Meg如願以償的把背包交給松鼠,開始健步如飛,真是成語「如釋重負」的最佳寫照。不過她的如釋重負,卻讓走在她前後的我倍感壓力,只好安慰自己,「我的手斷了,所以走不快」。
六點半左右,天色漸亮,終於可以邊走邊欣賞風景了。路旁站滿了一棵棵蒼勁的鐵杉,腳下舖滿了一朵朵棉花般的雲海,遠方西天更染上了一抹抹淡淡的紅霞,這等仙境般的景緻,令人如癡如醉。北大武的有名,除了名列台灣五嶽之一、台灣最南端的百岳、可以看到三面環海以及壯闊的雲海,另外就是擁有大片的鐵杉純林。這兒的鐵杉不僅數量多,更是姿態萬千。有的筆直高大,有的開枝擴葉,更有許多像極價值不斐的庭園名樹。不過要欣賞這些鐵杉,得先有面對一路陡上的心理準備。大夥除了喘息聲跟腳步聲,幾乎沒有講話的聲音,頂多就是偶爾互相提醒小心路況的叮嚀聲。
八點五十走上稜線,視野開闊許多。可惜跟前一晚一樣,包夾在上下兩層雲之間,不見藍天,難道風神的詛咒顯靈了嗎?二十分鐘後,抵達大武祠的高砂義勇隊紀念碑。沒有陽光的天候,更顯悲壯。
繼續前行,有名的大武鳥居就在石階之後。令人欣喜的是,陽光終於出現了。找個地方坐下來,貪婪的享受暖陽。拿出行動糧,大夥彼此分享,此情此景,讓我想起小學時的校外教學,那是多久前的事了啊。
搞笑的亮嘉拿出一包衛生紙,訴說著奇萊行讓他深切體認到什麼叫不虞匱乏之類的論點。我還真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帶一包衛生紙上山,幸好它不會很重。我還帶了遠比衛生紙重的四瓶雞精,怕山上吃得隨便,不利斷骨的復元。
不久,有位左手食指包紮起來的人出現,一直鼓吹人買本書,書名好像是太極登山法。我只覺奇怪,怎麼有人賣書賣到山上來了。後來其他山友跟他聊天,聽他說已經爬了北大武五百七十幾回,才知道他就是有名的北大武奇人---楊天攢。他確實是有一套,一早從登山口出發,到大武祠追過我們,又在我們十點離開大武祠四、五十分鐘後再度碰頭,然後一路下山。莫非是神行太保再世?我只能說,真神人也!
大武祠之後的山路就如網路上看到的訊息一樣,比較多上上下下的路,但遠比不上合歡北西的七上八下,不至於覺得走不動。
週遭逐漸出現了箭竹,先前才跟風神聊到說這一路上來,景觀不像之前的高山草原,反倒像是走在叢林裡的感覺。而不時隨著風神飄來的雲霧,更增添鐵杉純林的神秘景象。我想,若風神可以常駐在北大武呼風喚雨,導致人煙罕至,說不定台灣雲豹真有機會在這最後可能藏身處出現。
十點四十分,走到一處讓我聯想到郡大山的高聳箭竹林。鑽過之後,柳暗花明,陽光再現,且一路引領我們直上山頂。
登頂時約十一點十分,這是我的第十八座百岳,五嶽中的第四座,更是傷癒復出後的首登。站在北大武山頂,雖然沒能看到南台三海,也看不到卑南主山、關山等南台名山,但壯闊的雲海仍震懾我心。少數看得見的山頭,主要就是前一天看不到頂的南大武,終於探頭出來亮亮相。不過由於相對高度的關係,感覺不出他的雄偉,據說要攻上南大武也是挺折磨人的行程,難度更甚北大武。
二度攻百岳的大雄受到鼓吹之後脫去上衣,展現他青春的肉體。本來還慫恿他一併脫去褲子,卻抵死不從。後來才知道,他會這麼矜持,是因為內褲在攻頂途中爆裂,真要脫下褲子……
山頂到處看看拍拍,待了半個小時,都沒有其他山友上來。拿出準備好的橘子分給大家吃,終於實踐了揹水果攻頂享用的夢想,可以心滿意足的下山了。
攻頂後的腳步特別輕盈,遂放鬆心情欣賞風景。上有藍天白雲,下有青山雲海,這兩天老是活動在兩層雲之間,還真是成了雲朵夾心餅乾。明媚的風光讓我們不時駐足欣賞,以至於花了一個小時才回到大武祠。在這兒稍微休息一下,暖呼呼的陽光似乎喚來了瞌睡蟲,大家都懶洋洋的,厲害一點的還真睡起大頭覺了。
一點左右再度啟程下山,天空白雲漸漸散去,視野應當不錯。可惜我們又鑽進鐵杉林裡,除了鐵杉,啥都看不見。搭配一路下坡的穩定步伐,和那放鬆的心情,幾度都要邊走邊睡了。偶然遇到一些要上山的山友,看看時間似乎有點晚,且他們又都是輕裝,便勸他們好好評估是否續攻。
快三點時回到紅檜巨木所在地,早上經過時天色未明,看不清楚。現在看來果然雄偉巨大,我的相機怎樣都拍不下他的全貌。
休息了二十分鐘,繼續返回檜谷山莊。這最後一小時的路程走得挺令人不耐煩的,大概是昨晚沒睡夠,精神不濟吧。到了檜谷山莊,床上一坐就完全不想動了,還請大雄幫我舀甜湯來喝,哈!
就在耍賴不想動的時間裡,風神等不及了,自行前往3.8K準備拍夕陽。Meg、Way和我隨後於五點二十分左右也到了3.8K看夕陽,前一晚有來看夜景的大雄說他累了,不跟了。寶慶也難得兩天都放棄不去拍照,不會是為了要陪亮嘉吧。
太陽尚未西下,不過南大武山下雲海幅員遼闊,整個高屏地區都被淹沒。朵朵棉絮般的白雲翻滾蒸騰,瞬息萬變。陽光照在喜多麗斷崖上,映照出沉穩的黃金色澤。雲霧不時漫過我們所在的3.8K觀景點,時而遮掩太陽,製造出夕陽西下的假象;時而釋放太陽,又讓我們有觀賞日出的錯覺。雲霧跟太陽就這樣戲弄了我們三、四次,直到太陽公公累了,放出最後的餘暉,染紅了先前的黃金斷崖,這時已接近五點五十分了。
夕陽西下後,雲海更加沸騰,頗有漲大潮之勢,幾度要漫過南大武山。為免之後返回檜谷山莊之路伸手不見五指,趕緊離去。回到檜谷山莊後,Meg拿出珍藏的可口可樂分享給大家喝,若說我帶來的橘子是奇珍異果,那麼Meg帶來的可樂就是瓊漿玉液了,讚啦!
忘了晚餐吃什麼了,只知道難得松鼠有準備小蕃茄,我卻因為吃飯慢,飯後都沒了,幸好我飯前有先吃幾顆。收好餐具和大雄走下山莊,本想找尋附近是否有觀景點,但四處烏漆抹黑的,越走越心虛,還是回到山莊前。
松鼠說一手拿手機,一手摸鐵桿,訊號就會比較強。我們半信半疑的照做,有時還真有那麼一回事,不過一樣是很難撥通電話。手機強波的遊戲玩累了,抬頭看看星空。適應了夜空,星星就越看越多了。突然一道亮光劃過天際,好亮的流星啊,第一次看到這麼亮的。雖然想到要許願,但還真不曉得要許下什麼願望,大概是願望太多了,不知要從何挑起吧。
這一夜的檜谷山莊,被我們一行九人包場了。應該是因為情人節假期,大家都還在甜蜜中,沒那麼想不開自找罪受吧。
2009.2.16
前一晚還是睡了上半夜就醒來,醒來後除了聆聽空蕩蕩山莊裡的交響樂,還不時聽到身旁大雄的夢話。隱約聽出一兩句,其中一句是「這個不錯吃」,聽得我覺得肚子似乎也空蕩蕩的。
五點起床收拾,吃點土司,難得在山上的早餐不是粥,別有一番滋味。六點多離開檜谷山莊,還他一個清靜。十分鐘後抵達3.8K展望點,又再次被那壯闊的雲海給吸引住了。今天的雲海感覺比較乖,都靜靜的,不會亂動。沒有雲的天空色彩豐富,好像一條拉成水平的彩虹掛在眼前。往北看去,山巒層層,可以看到卑南主山。當陽光灑在這些山頭上時,南北大武的影子也雙雙躺在棉花似的雲海之上,看起來挺舒服的樣子。
六點四十分,離開此行最常出沒的3.8K觀景點,一路陡降。走著走著,南大武的山頭變成雙山頭。七點五十分左右,日湯真山在陽光的照射下亮了相,來時車行的山路清晰可見,感覺登山口不遠了。
八點四十分返抵登山口,接應的陳大哥還沒把車開來,據說還要一個多小時才會到。聽九官鳥說日湯真山來回不用一個小時,不禁令人腳癢癢的,於是便跟亮嘉、Meg、Way和大雄一起順登日湯真山。
出發時差不多九點,走不到五分鐘就有一個極佳的展望點。這時看到的南大武,雙山頭中間還有一個小山頭,果然從不同角度看一座山往往會有不同的面貌,難怪有「橫看成嶺側成峰」這句成語。
再走一會兒似乎是一條乾溪溝,發現一具超大馬陸的空殼。續往前行,沿路常有許多鳥飛來飛去,草叢間也不時傳來聲響,感覺上這是條生態豐富的山徑。九點四十分走入一處有許多高大台灣杉的地方,隊友們開始想往回走了。我不死心,便要他們先折回,我繼續前行,並約定不論我有沒有攻頂,十點一定折回。
之後的路,多半是陡上,心想可能快到山頂了,一路半走半跑,希望能盡快攻頂。濃密的森林裡,到處都有一些聲音,讓我越走越毛。身上只帶了一台相機,怕遇到黑熊、雲豹之類的,趕緊抄了根不會太細的樹枝帶在身邊,以防萬一。九點五十五分,上攀到一處視野開闊的地方,前面又有下坡的路,這是山頂嗎?
時間不多了,怕隊友們擔心,我也沒勇氣再走下去了,趕緊折返,一路狂奔下去。不到十分鐘就追上了大雄,原來他停下來等我。接著沒兩分鐘又追上了Way,在呼喊後確認亮嘉和Meg在前面,便調回正常步伐。
回到登山口還不到十點四十分,車子剛到沒多久。不過到底是誰說來回日湯真山不用一個小時的?九官鳥趕緊說是松鼠說的,哈!原來是用松鼠的腳程算的。
十二點多到了潮州,來碗冷熱冰,讚啦!接著再去吃香Q帶勁的萬巒豬腳,為此行劃下完美的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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