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好?來陪我聽一夜的雨。
夜裡的落山風太狂,掀起很多不該被想起的事。還記得那天,你來,大剌剌地坐在地上,活脫脫就是個野孩子,一臉渾然天成的快樂。反倒是我,深怕弄髒了裙,硬是坐在離你稍遠的台階上,俯瞰你,因而發覺你眼底倒映出一座汪洋的蔚藍。
忍不住伸手探詢,卻掬起滿滿的憂傷,和你的笑容不成比例。
後來才明白,你始終是隱瞞的。
隱瞞你的憂愁、不安還有苦痛,就只為讓我看見笑容。和你的戀愛,自始至終都像齣精心雕琢的戲,剪掉曲折蜿蜒,卻縫補不起其間非現實的斷層,我於是知道,自己從不曾真正走進你心底。
你說男孩對自己最心愛的女孩,是必須驕傲、不能軟弱的。
卻矛盾地讓我看見最軟弱的你,在分離的夜。或許是因為,我們都知道那是最後的最後,所以,再毋須矯飾。
那份坦承,是你留給我最初也是最後的傷害。
我一直帶著它,走了很長好遠的路。也許,心底以為不去放開,就能一直記住你,然後在某年某月某日的未知裡,和你突如其來的重逢。像那個入冬的深夜,沒有任何預告,你帶來豐沛的愛情,溫暖永夜的冰冷。
然而你畢竟沒有出現在日夜盼望的街角。
我拖曳著你給我的傷,遊走在大大小小的城。把背影走成一種孤獨,把青春寫成一首荒腔走板的歌,你是始終沒有出聲的第二部重唱。我彷彿聽見你說:過往已是絕響,無法再現。
當小雨在冷冷的夜裡綿綿細細地落下。
好不好?來陪我聽一夜的雨。
就當作是最後的懇求;其實只想和你靜靜地肩並肩,笑談過往。那些曾經溫暖彼此的詩句,那些讓年輕的兩人倉皇失措的難題,如今,都像細雨中不睡的路燈,點亮了心底似乎早已死去的什麼。
我只是想知道,那樣的自己是不是還活著?
那樣的你,是不是還潛藏在靈魂的最深處。
也許我會禁不住在心底偷偷幻想,和你再次牽手,把那條夏日炎炎的街給好好走完。然而我也明白,無論微笑或者哭泣,當年被兩人截肢的愛情在此刻所能衍生出來的,都是以悲傷作基調的幻覺。
不存在。
什麼都已不在。
後來聽聞了你幸福的消息,乍聽,就像是聽見一個老朋友的事。
揚起嘴角試著微笑不哭泣。雖然窗外雨下個不停,我輾轉反側睡不著,感覺早已被截肢的愛情在心口隱隱作疼。
原來,畢竟是會出現那麼個人;能解讀你眼底的蔚藍,能和你攜手走過一條又一條夏日炎炎的街,能在落山風吹起的時候和你一同站穩腳步。而我始終沒能在那之前,有運氣和你肩並肩,再朗讀一次,那鑲嵌在青春版圖上閃亮的詩句。
這夜,我輕倚窗櫺,聽雨。
你畢竟沒有來。
而我知道這雨會下整夜,直到明日天晴。我真正從過往中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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