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公館時,擦肩而過的身影,漾著無須言語表白的青春。姊妹淘說,她已經很久不混公館了,因為那讓她覺得自己老。
「東區和天母,或者信義區,比較適合我們。」她說。唇上的口紅寫著成熟女人香。
我笑了,不置可否。因為我還挺喜歡公館的那種輕鬆,以及略嫌狹窄的巷道裡特有的鬧烘烘,每次回來,總是穿著輕便的牛仔褲,素著張臉,窩在誠品的地下一樓看新書。走時,帶一串糖葫蘆還有杯珍珠奶茶回家,就是幸福。
下午,和大學同窗約在台大誠品前頭。
「約在門口喔。我可是不進誠品的。」他說。說是走進誠品讀書的人,像是在炫耀自己的高尚似的。
「我不喜歡那樣。」
聽他說完,我忍不住笑了。心底卻有種說不出的激動。因為這就是我一直以來認識的他啊,有點兒離經叛道,在人群裡,向來獨樹一格,卻又矛盾地吸引著人群靠近。
很高興這樣的他並未隨著時間更改,而我,是否還是當年的我?
然而公館確實是變了。
昔日的地下道被廢止,羅斯福路上畫出新的斑馬線。那天,佇立那個被封住,像是它從來不曾存在的地下道入口前,怔怔地發起呆。
而踏在嶄新的斑馬線上,隨著號誌的倒數讀秒一步步前進時,感覺到一種徹頭徹尾的改變。我知道這是城市的特徵,妳永遠都不需要為一間新興的咖啡館,或者老舊倒閉的電影院而雀躍或傷心。
尤其像我這樣流浪他鄉偶而回城的人,更是無須掛懷。
改變是種必然。
是遊子返鄉時一次又一次的發現;關於時光的流怎樣蜿蜒地前行,扭轉了地貌,我心上名為回憶的古老座標。
有多久不曾認真地去聽一首流行歌曲?為歌裡的字句悲傷或感動。
東區的錢櫃包廂裡,我們緬懷青春。一首又一首對於現在的七年級生而言隸屬老歌範疇的歌曲,紀錄著當年的故事。
他和她曾經怎麼相愛。後來怎樣離散。而年輕時以為一輩子不會原諒的初戀情人,此刻已得以握手言歡。至於那始終無法被成全的,年輕時的殘缺,歌裡的無奈是如今的微笑了悟。
知道嗎?在那一瞬間我差點兒落淚。
不是悲傷也不是歡喜,是種難以對人言說的顫動,時光切割在身上的痕跡畢竟是看得見的。
我不想哭泣因為不曾後悔。即使,曾經太痛太痛。
每年的年底回到孕育自己的土地,總是重新發現自己。
那些改變了的以及始終不曾改變的事,或許就是一切的真諦。
而人們總是要有些耐性,去等待自己的明白,並且有勇氣去承受,關於這之間不得逆轉的得與失。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