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所事事的星期五下午,電話鈴聲劃破了悶熱粘滯的空氣,棒喝般敲醒了昏睡沉重的腦袋。
「喂,是我啦~」再熟悉不過的高中死黨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妳在娘家?幾時回來的?」精神頓時抖擻了起來。
「回來好幾天囉,是要告訴妳,我爸死了,妳要不要來參加他的告別式?」
「啊?那,妳心情還好嗎?」
「事情剛發生的時候比較糟,三天以後大家就恢復平靜了,現在就跟平常一樣‧‧‧,待會我和老公送訃聞去妳家囉?」
「嗯,好。」
接下來,我們一如往常的用輕鬆愉快的態度,研究起原本應該凝重的話題,也討論到整件事情的前置和後續。沒有過度的沉重,沒有多餘的做作,因為知道,對於死黨和她的父親而言,結束其實是種解脫。飲泣悲愴的戲劇性反應,反而顯得矯揉。
據我所知,她在花東兩地以及醫院家裡,已經來回奔波了五個月,精神和體力也已經快要到達極限。不同上次見面時的氣色紅潤,這次從凌亂憔悴的外型,約略可看出這段時間刻劃的痕跡,以及造成的摧折與耗損。我們的閒話家常,混雜著孩子、工作與朋友近況,至於她父親的去世,我倆就當成是表格上的既定行程;一件已經排好,早晚終究必須履型的約會。如往常般的玩笑口吻,是我們努力的「黑色幽默」,期待沖淡那生離死別的尷尬與哀傷。
同學的父親對她一直不算好,長期的忽略、要求,加上不公平的對待,造就她逆來順受的個性。以前我常開玩笑,說她之所以沒有變成太妹,就是因為認識我們這些循規蹈矩的好朋友,不服氣的她,則自稱是資質乖巧的好寶寶,沒有變壞,是由於自己「天賦異秉」。雖然兩方說詞聽起來都非常不要臉,卻也都是鐵的事實。不過她那無可救藥的天真樂觀,和知足常樂的性格,倒是在不知不覺中,身體力行了許多知易行難的人生哲理。尤其為人妻為人母後,以前受到的不平待遇,也能將心比心的漸漸體諒不再計較,改用寬容的心情和笑容面對,珍惜現有,心存感恩,倒也過的愉快滿足。
聽說她的父親在去逝前一晚學會了禱告,我不知道他是否真正得到了心靈的平靜,但可以肯定週遭的親人,倒是都能平和的接受既定的事實。曾經努力,就不會心虛;已然盡力,就不再有遺憾。我相信穩定的心緒,是由踏實的付出奠定基礎。因此,我們都願意用比較輕鬆的態度,來面對這個人生必經的歷程。然而就在當天稍晚,我接到另一通朋友的電話,大她二十歲的哥哥因為癌症在美國過世,臨去之前他為自己的偏見道了歉,多年的心結終於在最後一刻解開,是個雖然遲到,卻仍然趕上的祝福。
如果每個人都代表一本書,那這本書的印刷精美與否、層次的多寡、內容的展現,以及能否帶給人正面的啟示,我想,都要等生命走到盡頭的最後,才會有真正的答案。黑色的星期五,關於兩本闔上的書~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