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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壺宮〕

〔源氏物語〕是西元十世紀平安宮廷女官紫氏部的作品
日本自詡為世界第一部長篇小說(大概有一百萬字)
與枕草子　和泉氏部日記並列為平安時代三大女流文學
〔藤壺宮〕則是裡面一個關鍵角色
〔源氏物語〕是敘述平安時代某皇子一生的愛情故事
此皇子為一身份卑微但備受桐壺天皇寵愛之桐壺更衣(日本低級妃嬪)所生
當時日本是處與攝關政治時代　政治實權由外戚掌握
妃嬪的地位由娘家父親的官位與母親的出身決定
而後宮上侍寢值班也有一定規定 如果壞了規矩　自然會引起不滿　
皇帝就是特別寵愛這位桐壺更衣 才導致後宮怨聲連連
有些嬪妃將糞便倒在桐壺前往皇上寢宮的途中
有些則將紙門鎖上 讓她進退兩難
甚至說她是楊貴妃再世 將會危害國家
特別是皇太子的母親弘徽殿女御最敵視她(原著人物並無姓名 多以其官位或居住之處為名 女御是僅次於皇后之妃)
因為原本她是皇上最寵愛的妃子 現在卻落得夜夜獨守空閨 那有不恨的道理呢?
雖說天皇特別寵愛桐壺的孩子
但由於母親早死 加上娘家無有力後援人
為了不讓愛子捲入宮廷政治鬥爭
皇帝便把他降為臣籍 賜姓源氏(日本古代皇室無姓)

源氏長得相當俊美 被稱為光之君(光源氏) 但卻在宮中過著寂寞的日子
不過在他九歲那年出現了某個影響了他的一生的人 那就是藤壺女御
原來天皇得知前帝公主酷似去世之桐壺更衣
便把她迎入宮內 以償相思之情
由於她身份高貴　自然沒有桐壺更衣的艱苦處境
可是藤壺的出現卻改變了源氏君的一生
因天皇為了安慰自幼喪母的源氏君 便鼓勵兩人在一起
結果呢 原本對藤壺宮只是寄託思母之情的源氏君
卻由於年紀的增長 逐漸轉成了男女之愛(兩人只差5歲)
但礙於禮教 彼此只能壓抑著心中的情感
可是就在源氏君17歲那年 兩人終於衝破了世俗的藩籬
發生了逾矩的關係　而且珠胎暗結 生下的孩子卻必須用兄弟相稱
雖說藤壺宮對源氏埋藏著強烈的愛意
但為了保護皇子 不被人發現他的真實身份 加上心中的罪惡感
自此便疏遠源氏 躲避他的追求 甚至出家為尼
不過紅顏總是薄命 37歲便離開人間了
只是 藤壺宮卻成了源氏在感情上的圖騰
她是他的初戀 也是最愛 更是年輕時最美的夢想
導致他一輩子在女人堆裡打滾
渴望能在其中尋覓到一個代替她的影子......

原著我看過兩次 那是屬於比較優美舒緩的抒情記敘文
打個比喻來說 就像一杯無糖的日本綠茶
要細細品嚐 才能覺察出裡面蘊涵的淡淡風味
不過百萬字小說對現代人來說可能長了些
我反而比較建議有興趣的人去看看它的漫畫版──由日本漫畫家大和和紀所畫的〔源氏物語〕
這套連環圖畫是個不錯的入門
大和精緻細膩的人物勾畫 抒情唯美的筆調畫面　與平安時代的華麗氣息
這可能是我看過中最美麗的一套漫畫
為這部千年巨著做了迷人的現代詮釋
不過我並不是要來分析這部文學名著
而是想談談藤壺宮與源氏這段感情給我的感想
那就是〔苦戀〕

其實從上述介紹就能猜得到
這種繼母庶子間的戀愛一開始就註定沒有結果 而且過程一定格外艱苦
除了要隱瞞眾人之外 心裡上還要承受著亂倫的壓力(雖然他們沒有血緣關係)
藤壺宮在〔源氏物語〕中途時就已去世 以戲份來說她並不是第一女主角
但無可否認的 她卻影響了源氏一生的感情生活
終其一生 源氏君一直無法忘掉藤壺宮 使得他不斷在情海浮沈 尋找藤壺宮的影子
在小說與漫畫中的藤壺宮的確是幾近完美的女子
外表美貌 性情溫柔 個性善良 才華兼具 與源氏也可算是青梅竹馬
加上長得又像源氏之母　還是他的初戀
源氏在藤壺宮身上是融合了彷彿愛人 母親與長姐般的複雜感情
難怪他對她的感情會如此強烈 如此經久不變
如果要票選〔源氏物語〕最受喜愛的女性角色時
可能第一主角紫姬會奪冠　不過我卻一直比較偏愛藤壺宮
她似乎代表一種人們所努力追求 卻永遠（或至少很難）達不到的夢想
就因為得不到 反而讓人更加渴望
此外 藤壺宮有種奇妙的特質 彷彿能讓人們憶起從前的美好歲月
只要看到她 就可以使你感受到一股暖意
就像是股能讓遊子感動落淚的鄉愁
或許 源式也在她身上看到這種特質吧
才讓他對她念念不忘

不過我可以體會源氏的心態
當你遇到一個自己真正喜歡 可是又不能在一起的人時
那種渴望得到對方 卻又無法實現的心情必定是鬱鬱寡歡
假如是兩情相悅 倒還可以安慰自己
至少對方知道你的心情 至少是愛你的
如果是單相思呢 恐怕會更加抑鬱痛苦吧
雖說你渴望對方的擁抱 希求對方的嘴唇
想要碰觸對方的身體 意欲聽到他的聲音
但這一切的一切 你卻只能在腦中幻想
或是夢裡滿足自己有時你希望能用別人取代你朝思暮想的那個人
可是到頭來 你會發現根本沒用
漫畫版的〔源氏物語〕中有兩段源氏君的內心話
很可形容以上這些心情:

“我在自欺欺人 裝成正在戀愛的樣子 也裝成被愛的模樣
除了妳之外 我再也不會不會愛上其她人了
啊 我今生唯一的摯愛
幼年時所有的憧憬 幸福的全部......”

──這段話是源氏君為了忘掉藤壺宮 故意逡巡在女人堆中
不過一天他入宮覲見父皇
發現自己心愛的人正待在附近的御簾後
這時他才了解自己真正的心情

”也許這是宿命 就像深埋在土裡的種子
在漫長的歲月裡 憧憬著地面一樣
就像深山清泉 終於穿透岩石流出來一般
這份思念穿透我 奔流出來了
我再也無法阻止了......”

──這段則是源氏最後壓抑不了自己的情感
不顧禮教的限制
向藤壺宮表白了自己的心意 並且強吻了她後內心的獨白

從這兩段話就可以看出源氏君對這位身兼庶母　愛人　母親 　姐姐的濃烈感情

至於藤壺宮呢　她當然也深愛著源氏君
桐壺帝會邀她入宮　就是聽說藤壺長相神似逝去的桐壺更衣
後者一直是皇帝畢生的摯愛
我想藤壺應該也可以意識到這點
對她而言　桐壺帝或許只是一個像父親般的保護者
她喜歡他　仰慕他　但卻無法全心全意去愛他
因為天皇根本是愛著一個附在她身上的影子
在那個跟異性接觸必須隔著屏風　或靠女房　信箋傳話的時代
源氏君是唯一跟她接觸的異性
這個年輕　真誠　熱情的男孩也是她少女時代的青梅竹馬與摯友
不過等源氏長大必須和她隔離　卻一再想突破兩人間的藩籬
（源氏君１２歲行冠禮　意味成人　從此必須與女性保持距離　並與左大臣的長女葵姬成親）　這時藤壺才意識到自己對他早已不是簡單的親情　而是男女之愛
以她的身份　地位與源氏的關係　自然不可能接受他的感情
可是越抗拒感情便越強烈
終於兩人逾越了禮教　發生了關係　並生了孩子（後來的冷泉帝）
這讓藤壺一直生活在惶恐與罪惡感中　深怕有人會發現實情
後來桐壺帝在讓位給朱雀帝前為了保護這對母子　將她立為中宮皇后　幼子為下任皇太子　源氏君為保護人
（當時日本天皇實權不大　常常在生前退位成太上皇　並且擁有指定下任皇太子的權力）
桐壺帝逝後　源氏君屢次想再度越過界限　與藤壺重續前緣
如果兩人的關係單純些　其實無不可能
當時日本上流社會流行近親結婚　且可以跨輩　沒有中國這麼強的倫理觀念
譬如源氏君就與守寡的嬸嬸六條御息所夫人公開相戀　且差點成了第二任夫人
後來他也跟哥哥朱雀帝的女兒三公主成親
朱雀帝亦娶了母親的妹妹朦朧月　所以源氏與藤壺的輩份不成問題　　
可是背後牽扯到太多客觀因素
由於源氏君的岳父左大臣與弘徽殿太后的父親右大臣是政敵
太后對桐壺更衣的怨恨一直延續到源氏君身上　對他相當反感
此外朱雀帝雖然與弟弟感情不錯　但由於個性懦弱
因此權力皆由母親　外祖父所掌控
所以藤壺擔心如果自己跟源氏在一起　將會對兒子的皇太子寶座不利
因為政敵說不定會捏造冷泉不是桐壺帝的兒子　而是跟源氏私通生下的孽種（雖然這的確是事實）
此外桐壺帝逝世前某些話也讓藤壺懷疑它知道她跟源氏不不倫戀情(事實上他不曉得)
最後為了阻止源氏對她的感情　所以藤壺痛下決心出家
這樣不但可以保護皇太子　也間接維護源氏君的安全
（不過日本皇室成員出家是帶髮修行　且仍有頭銜俸祿　此外為了保護皇太子　藤壺也沒離開平安京）
兩人的感情就此昇華成精神上的互相扶持
直到藤壺３７歲撒手人寰前（大和和紀給這段情節一段非常唯美的描繪 這大概是我看過漫畫中最美的一段死亡了）
他們再也沒有感情上的糾葛
只是為了兒子跟愛人　藤壺犧牲了自己的愛情
直到死前她在回顧自己的一生時　才發出一聲無奈抑鬱的嘆息
不知藤壺此時對自己的命運是否曾經感受過一絲絲的悔恨呢?

源氏與藤壺這段繼母繼子的戀愛（其實以年紀來說只算姐弟戀）
先天上就不被看好 後天更有許多身外因素在阻礙著 所以註定無法有結局
這場痛苦的愛情讓源氏君終身在覓尋著他永恆戀人的影子
譬如本書的女主角紫姬／紫之上
就是因為長相類似藤壺　才讓源氏抱回去養的（兩人相差八歲　當時紫姬１０歲　湊巧的是　她剛好是藤壺哥哥的私生女）
後來朱雀帝想將１４歲的女兒三公主託付給４０歲的弟弟
源氏本不想接受　但後來聽說三公主母親跟藤壺有血緣關係
卻頓時把持不住立場答應了　因為他認為兩人外貌可能會有相似之處
而他想再度看看逝去多年藤壺的影子！
這段感情纏繞了源氏一生　讓他無法解脫
苦戀的感覺不好受 沒有結果的愛情更是痛苦
只有經歷過的人才知道箇中滋味
只有體會過的人才能感受其中甘苦
而你 是否嘗過這種滋味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