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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

文 /青鳥
 
過完年，才一入台北城就已感受陰霾的天氣，灰壓壓的一片，冷空氣令人
無法滿足的呼著一口幸福。約著和死黨們相聚，是每一年各自從中南北部
回來必做的第一件事，遇見死黨時的自在，被我拿來抵抗太過天冷的這個
年。
 
走到哪裡，到處都是縮著頭，把自己包的像肉粽的陌生人，我其實很慶幸
，我的溫暖可以來自死黨們，無須過多的禦寒衣物，我真的都這麼想著，
即使脊椎的傷依然侵襲著我，酸痛變成一種慣性，但我依然幸福的用死黨
抵禦這一切磨難。
 
只是，我不能對抗那個在我腦子不斷卡住的問題。
 
才剛踏入城市，就接到電話，學生來電告知某個同學過世，我震驚的在街
頭大叫出聲，死黨在遠遠的前方停下腳步回頭相望，我的腳像是被釘在柏
油路上，無法再往前跨上一步，腦子裡迴盪著「過世了」三個字，還得快
快理性的告知學生來電的需求：行政手續、系辦應變、校方處理、聯繫主
任，那些本在接到噩耗該有的震驚，馬上被理性的取代。
 
掛下電話後，一時間，我無法說出任何一個字。
死黨靠了過來，我只說了「學生死了」四個字，便被擁著往前繼續走，我
嘴裡一邊唸著過世學生的名字，一邊不斷提出問號，手裡開始撥打電話，
聯繫老師，瞭解細節。
 
死亡，忽然離我好近。
 
過程中，各單位的師長反覆的問起學生的死因，我一遍遍的說著時，心中
充滿了更多問號，我不能明白為何死亡可以這樣被說著，但我們卻一點也
沒有情緒表露，像是處理一個很平常的行政事務一般？而我又為什麼不再
如往常面對死亡與分別這樣的主題時那樣哀痛？而為什麼可以將平常避而
不說的「死」這個字眼，在緊密的這日子被我重複的用著？問號越來越多
，而又為什麼我只是不斷工作著並處理著，像歸檔動作一樣的 case。
 
「為什麼？」當我在告別式當天離開會場時，我大喊出來。
為什麼？為什麼？一連串的為什麼卡住了我的思考，我無法繼續想下去每
一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我無法繼續用慣性的個體與靈魂的辯證方法找到答
案，我只是不斷問著為什麼？那些問號滿溢出來，卡在那裡了。
 
我有些悲傷，但又說不上來也無法表現，我依然快樂的與死黨生活玩樂，
用他們當作滿溢出來的問號排解出口，我不談這個卡住的問題，但我卻開
口問了一連串已經不曾問出的話語。
 
「我們怎麼可以這麼好？」
「我們如果沒有像現在這樣，我們各自會怎麼樣？」
「為什麼遇見是你？是我？是我們？」
「老了以後，我們還會這樣躺著說著夢想嗎？」
「我如果死了，你們真的會哈哈大笑送我吧！」
 
好多好多問題，像連珠砲一樣發問著，死黨像老師一般回答著問題，也像
父母逃避孩子問題一般委婉的說著不相連的答案，我其實不計較答案會是
什麼，我只是想問，就像我問了為什麼是那個充滿才氣與獨特個性的學生
？然而，也不會得到祂解答。
 
而我只是問，問到問題重複，沒有問號為止。
只是問題問不完的，我們只是忽然會停止發問課，開始上唱歌課，麻將課
，吃飯課，等那一切課程結束，我還是會發問的。於是，越來越貪玩，越
來越無止盡的遊戲，問題在心中越積越滿，越卡越多，多到像腦子裡卡住
的那個問題一樣又，沒有消化，又沒有排出。
 
「為什麼我有那麼多的為什麼卻一直沒有答案？」累積多了，久了，我開
始問自己這樣的一個問題。
 
然後又是一連串的為什麼？
 
「為什麼總是在發問？」
「為什麼總是為什麼？」
「為什麼是我，不是別人？」
「為什麼沒有答案？」
 
於是生活繼續，那一點點的悲傷自然的在時間流裡消去，問題當然不會有
答案，答案依然牽動著另一個問題，人依舊貪玩，依舊嬉鬧，想不清就是
想不清，卡住而累積成的問號湖泊開始變成身上一個個無形卻大小不一的
硬塊。
 
「只是，又為什麼那些硬塊，隨著時間越長我越來越不覺得痛了？」我摸
著我那些大小不一的無形湖泊，我還是忍不住的發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