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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病，牽引父女情緣

 

【聯合報╱小凝子】 2007.07.03 03:26 am

爸爸手術前三天，走路已經顯得不穩，需要家人隨侍在側，以防跌倒。飯後，我挽著他的手，在公園裡散步，兩人坐在涼椅上閒話家常。我看他斑白稀疏的髮絲，心中百感交集。 四十年來，我頭一回與爸爸如此親近，從小爸爸雖然稱不上嚴父，但傳統台灣家庭，爸爸總高高在上，親情中好像只有生養的關係，沒有撒嬌的溫馨情節，從懂事起，我就不曾牽過爸爸的手。 今天爸爸略顯倦怠的臉龐，露出滿足的笑容，我愧疚得別過頭，掩藏疏忽的不孝。他看看高聳參天的百年老樹，嘆口氣說：「開刀後，不曉得什麼時候才能再與老樹談天。」我摟摟爸爸的肩膀說：「沒事的，開完刀我們一起去台中公園走走，您不是喜歡那兒的老樹嗎？」 爸爸輕輕點點頭，我知道，他擔憂的不只是自己的身體，還有親情的牽扯，年紀大了，最大的願望是含飴弄孫，享受天倫之樂。爸爸曾說：「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孫子可抱。」為人子女卻任由忙碌剝奪他們享受親情的權利，想著想著，我有些恍神，淚眼模糊，內心不斷自責：「為何父女談心，卻是在如此光景下？」 記得小時候，身體一向健朗的奶奶，總喜歡住院，一有小病痛就央求醫師讓她住院。我在醫院裡看到熙來攘往的探病親戚，以及叔伯忙進忙出的景象，與奶奶臉上的笑意幾乎形成強烈對比。大人的世界多麼難懂，我想，好好的家不住，為何偏好藥水味刺鼻的醫院？是醫院的床比較舒適嗎？ 我趁四下無人時，偷偷爬上隔壁的病床，身體緊貼著床，成大字形的用心體會病床的魅力，躺著躺著竟然睡著了，僵硬的睡姿讓我全身痠痛，所以奶奶喜歡住院的癖好，還是令我百思不解。 自從得知爸爸罹患癌症以後，我們的心情如受電擊般震撼，遍尋良醫，唯恐親子情緣稍縱即逝，出嫁已久的姊妹，也把握與爸爸相聚的時刻，輪流陪伴爸爸，噓寒問暖的。 公園裡涼風拂面，吹醒我混沌已久的腦袋，我不禁想著，若非爸爸一場病，又如何牽引我們父女情緣與關懷？原來此時爸爸滿足的笑意，正反映我們平日對爸媽的虧欠。 奶奶的影像藉由歲月，疊在爸爸的臉上，就連渴望子女關愛的神情也乍現，剎那間，我終於明白當年奶奶會喜歡住院的原因了。 原以為理所當然的忙碌，讓人生有許多的遺憾發生，幸運的話尚能彌補，否則抱憾終身。我衷心希望，能與爸爸再次看天、聽海，訴說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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