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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文裡頭有一個詞lame duck，中文直接翻譯為跛腳鴨。這個詞常用在民主政治制度裡頭，當一位民選出來的官員和代表，在任期將滿，或者因為按照制度的規定不能再參加連任的選舉，或者因為連任選舉失敗，或者因為他現在的職位馬上就要給廢除了，因此他雖然還是在位，但是他的影響力已經開始降低。大家會覺得他不會有充分的時間去完成他想做的事情，何況政治是最現實的，你以後不會有照顧我的機會了，今天我又何必買你的賬呢？加上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在一起打落水狗的心態之下，這些官員和代表就像跛腳鴨一樣，無能為力，蹣跚難行了。在某些政治制度之下，例如美國的眾議院，所有的眾議員每兩年全部改選，所以當新的眾議員已經選出來，舊的眾議員將要離開時的那一個會期，是一個大概不會有什麼作為、起不了什麼作用的會期，也叫作跛腳鴨會期lame duck session，這是民主制度底下，不可避免的現象。不過我們還是要大聲呼籲，不希望看到我們的立法院會有整整三年的跛腳鴨會期。

跛腳鴨這個詞是怎麼來的呢？在十八世紀的倫敦股票交易所裡頭，如果一個交易員作了買賣之後，卻付不出錢，雖然他不會馬上被交易所除名，但是大家不會再信任他，不想再和他做交易，他就被稱為lame duck跛腳鴨。英文裡頭，lame這個字是跛腳，也是軟弱無力的意思，lame duck就是說這個交易員在股票交易所裡頭，垂頭喪氣走路的時候，就跟一隻跛腳鴨一樣。還有，英國流行的板球cricket比賽，得零分叫作duck egg鴨蛋，這和我們在中文裡頭的說法相似，不過我們也會說光蛋，也會說鴨蛋，都是因為零這個數字的形狀和鴨蛋、雞蛋的形狀一樣。可是現在體育界比較流行的用語是甜甜圈donut和貝果bagel，因為他們不但是圓形，而且中間有一個洞。台語裡頭的「摃龜」是掛零落空的意思，不過請不要先下結論說龜的形狀像一個零，在英文裡頭skunk這個字，是比賽掛零的意思（skunk作為名詞也是臭鼬的意思），這個字傳到日本，發音少掉了開頭的s，日式的發音把kunk念成kunku，再轉成台語裡頭的「摃龜」。

既然講到股票交易所，我們自然就想到兩個常用的詞，bull market牛市和bear market熊市。牛市就是股市持續往上衝，高於預期；熊市就是股市持續往下降，低於預期。這兩個詞的來源並不清楚，一個說法是，多年以前，做買賣熊皮的生意人，會預先賣出他還沒有捉到的熊的皮，那就是做空頭，做空頭是預估熊皮的價錢會下降。另外一個說法是，公牛襲擊敵人的時候，低著頭，牛角從下而上，而熊襲擊敵人的時候，兩個前爪高舉，從上而下。還有一個說法是，公牛橫衝直撞，活力充沛，熊舉動緩慢，甚至有冬眠的習慣，這都是在合理與無稽之間的解釋。

因為bull公牛勇猛衝撞的本性，在英文裡頭bully這個字就是強橫無理，欺負弱小的意思。有人說在台語裡頭，就是鴨霸，這又跟上面講的鴨子的本性有什麼關係呢？真相是在台語裡頭，「惡霸」和「鴨霸」的發音相近，大家把「惡霸」寫成「鴨霸」，就把賬算在鴨子身上了。

在英文裡頭sitting duck，坐在那裡的鴨子，是一個來自打獵的詞語，坐在那裡的鴨子，是很容易被獵人打中的目標，代表坐以待斃，舉手之勞就可以取得的目的物。但是中文裡頭，煮熟的鴨子飛上天了，卻是代表到手而又失掉的東西。在英文裡頭dead duck死鴨子，代表已經註定失敗的事情，但是中文裡頭「死鴨子」是一句歇後語，是「嘴硬」的意思。

蘇東坡有兩句有名的詩「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描寫春天即將到來的景象，不過在股票市場上，當分析師看到牛市正起動的跡象時，也會賣弄一下文才，念念「春江水暖鴨先知」這句話。

英文裡頭grab the bull by the horn，捉牛要捉住牛角，就是要掌握關鍵要點的意思。美國西方的牛仔，要制服一頭牛時，都會捉住牛角把牛扭倒在地上。中文裡頭有「庖丁解牛」這句話，庖丁是一位宰牛的專家，他替文惠王宰牛的時候，手腳肩膊的動作有如舞蹈，刀子出入筋骨縫隙的聲音，有如音樂，所以「庖丁解牛」的意思是能夠抓住事情的重點、問題癥結的地方，事情做起來就輕鬆愉快了。中文裡頭也有「打蛇打在七寸上」的說法，也是做事要掌握關鍵的意思。

英文bull session就是吹牛聊天、胡說扯淡的一個時段。中文裡頭，牛頭不對馬嘴，雞同鴨講，是各說各話、無法聚焦、溝通不良。講了半天，倒發現古今中外，很少人對鴨子有好感。祖逖聞雞起舞，王羲之愛鵝成癖，盧照鄰有「願作鴛鴦不羨仙」之句，至於鴨子呢？那只有「鴨子聽雷」的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