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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詩潮》那些法老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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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合報╱陳育虹／詩】 |
2007.10.23 02:46 am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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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河
無懼時間
這睡蓮與紙莎草的河岸
有神祇展臂如鷹，昂首如眼鏡蛇
祂們日夜守護，一一喚起
被死亡催眠的孩子
你這樣相信
我可以說出你的名字嗎
在每一株莎草與蓮的體香
每一顆黑甜的椰棗裡我品嘗你
生命在唇舌間甦醒
以你為名
我曾經存在
曾經為自己加冕
在蓮座上
頭戴莎草花冠，手持眼鏡蛇的權杖
鷹隼的翅膀將我高舉
以你為名
我在每一粒撒哈拉的沙裡指認你
在每滴尼羅河鼓動的水裡
我可以經由死亡
轉化
成為神
我必須成為神
以便再度見到你，與你結合
一切過程都值得
你這樣相信
我那輕於羽毛的心
你必須以杉樹油以蜜蠟與石鹽
浸漬，你必須風乾它
再置回原處
這是我靈魂的密室
你必須保留最細部的完整
以便我更完整地回來
沒有過往種種缺憾
你必須取出我日漸恍惚，終於
進入黑夜的眼珠
替代以恆久不會混濁的透閃石
我必須永遠清澈，看著
你會以沉香沒藥以最純煉的信念
（彷彿三千蓮瓣煉出的
一公絲香精）
塗抹我每吋肌膚
你會梳理我的髮，修剪
且用絲線繫緊我的指甲不使脫落
你會以彷彿胎衣的亞麻布將我層層包裹
那些寫滿咒語的護身符
你會妥善夾藏
你會以最細膩的指法取出我易於膨脹的
肺腑，以泡鹼椰酒以及各色香料
清洗它
以四只雪花石罐分別珍藏
（啊那潔白堅固的容器）
這些肝、肺、胃、腸，你知道
不是器官
是我的化身
在時間終端，當蛻變的季節開始
它們將各自獨立
成為神
你也沒有忘記為我複製一張
金質的臉
那是另一個我，不會腐壞
最後，你將我的雙臂交叉胸前
這是死亡的姿勢
我永恆被記憶的姿勢
你說我已然崩毀
完全崩毀
必須經由死亡我們才能重建，才能再見
你說這縝密的步驟會引我回來
我會找到你，我會醒來
張嘴對你說話，我會再次大步前行
你這樣相信
我不會辜負你吧
我必須以沙漠的苦旱想像
你正以岩石的沉靜，以陽光與河水的流動
為我修築廟宇
用整座山鑿出我的神態
（那大片隱藏了征戰、死亡與和諧的
花崗岩啊）
你會這樣思念我嗎
將你和我並列在時間的河口
以水岸的蘆桿為筆，莎草為紙
為我們的夢作記
我們的影子在河面交疊
這時連時間也無法切割我們
七。
一個數字。
不僅是一個數字。
七是靈與肉的結合，一座梯子
是通往天堂的數字
我們的密碼
我已經流浪了一個七天又一個七天
啊合歡啊茉莉，你們
啊蜀葵玫瑰九重葛還有馬纓丹扶桑仙人掌
以及不停焚燒的鳳凰
我曾以諸神之名供養你們
你們也會指引一條回來的路嗎
你們也相信一條回來的路嗎
沙漠裡也有一棵胡楊一口井
讓我歇息嗎
我身上覆滿拂不去的黃沙
你還要我流浪多久
諸神靜坐，椰棗杏子蜜瓜結了一季又一季
你還要我等多久
那艘船，你用檀香木打造的
會帶我渡河，安然
回到你岸邊嗎
那些日夜點燃的燭，那一頁頁
你在牆上仔細臨摹的白日之書黑夜之書
未來之書
死亡之書
能引領我回來嗎
你用可能知道最精確的尺度
用一旬兩旬一月兩月一年兩年的青春
（那不算什麼）
用三五十噸岩石的重量
（那也不算什麼）
以及比岩石更重更執著的意念
一塊塊砌出我們的
夢，那夢（那巨塔的夢啊）
十里外也能看見
夢裡你置放我熟悉的藤床木椅
我的銅鏡象牙梳和涼鞋
以及紫晶玉髓綠松石的珮飾
以及紙筆弓箭車騎船隻
樑柱四壁彩繪著魚蟲花果
你說這是我的花園我永遠的家
你要我回來
你的愛能給我永生嗎
或說，我該相信永生嗎
或者一切如同我們，彷彿神話
你永不可能永遠不能找回我的心
永遠不能將我拼貼回原狀
我不可能回返
我是死神
而你，氾濫的河
當身上的黃沙被風吹散
當神話一一暴露
那（曾經）雪白的亞麻覆蓋著的
我的身體
（唉，我曾經豐腴的充滿
香草的腹腔）
會不會只剩幾根肋骨幾片腦殼
只剩斷裂的腳腱以及
綑紮著的生殖器
赭石紅的牙齒，鏽綠的額
只剩一束髮的枯草
要多少個千年之後
才會有人從象形文的缺角
從亞麻布莎草紙糾纏的纖維得知
我們曾經如何試著解讀獵戶座的方言
解讀太陽與蓮花的影射
月亮與河的血緣
唉你曾經如何愛撫我的身體
你曾經如何等待
但我們是不是誤讀了這一切
（這亞麻與香精是不是
我的陷阱）
會不會我只是一株胡楊，已經死去
已經是風，徒然佇守不去
我已然一截碳化的木樁
路人踏過也不會多看一眼
那麼什麼可以是我的梯子
你的名字嗎？
你的名字是我永不更改
不關閉的記憶
我看見你向我走來，你的影子
疊在我身上
（像一隻鸛鳥盤旋盤旋
終於棲息）
我每夜在河谷深處與你結合
你說我將復甦，因為
候鳥飛去又回因為太陽與蓮花睡了
仍然醒轉
你說你相信
「你，力量比弓箭強大的你
你被肢解的脊椎胸骨尾←膝蓋
你的血肉你的心你的魂魄我將為你收齊」
你這樣相信
而我
我以沙漠的焚風想像
你再次向我走來再次喚醒我
我會辜負你嗎
我唯一願意信奉的神啊
我可以相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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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定位：
人間的美在何處呢？或許在我們的四周中。風吹起了，雨落了，楓被吹落，何處是歸處呢？葉落地，沒有任何一處是葉的家，葉和風一樣在流浪，所以葉和風的悲傷憂愁存在不同的地方和空間中，無人會去理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