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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鹹酥雞，吃到收情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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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合報╱文／李明蒨】 2007.12.21 02:07 am

這樣的友善互動，一直持續到有一次他在我的鹹酥雞提袋裡夾一張卡片，其中一句寫著：「朝思暮想也是伊，醉心夢裡見佳人…」 某日深夜駕車返家途中，我在路口等待紅燈時，轉了轉僵硬的脖子，一個向上轉的動作，正好看見右前方騎樓有一攤賣鹹酥雞的，在其他商家打烊時間顯得更醒目。我想，應該是最近才過來擺攤的吧，因之前我經常往返這條路上，並沒有看過有人在深夜擺鹹酥雞攤子。 我是阿郎牌死忠 問我是否學音樂 我一邊想著，一邊好奇是什麼樣的人擺的攤？眼看黃燈亮了，我迅速看一眼，咦，那不是阿郎嗎？綠燈了，我放慢速度再看一眼，確定真的是他，於是車子繼續往前開，思緒隨著行進中的車輪不停運轉，轉回過往。 在我剛回國那段時間，我在景美租房子，不管走到哪，生活機能都很便利，每次停好車沿著騎樓走回家時，總禁不起附近那些美味小吃的誘惑，因此每天上完課，總拎著各色美食進家門，是最佳的紓壓之道。 某日，我發現路口騎樓多了一攤賣鹹酥雞的，我像發現新大陸似的開心良久。看那攤位老闆，是個年輕人，雖然才二十多歲，但工作圍裙底下的肚子，已出現鮪魚肚的雛形，長相還算清秀，鼻梁那一副眼鏡，讓他看起來像個老實人，笑起來憨憨的，給人很親切的感覺。我因不知他的姓名，淘氣地私下給了「阿郎」這樣的暱稱。 我打從第一次聞到那酥香味，就經常找他報到，是「阿郎牌」鹹酥雞的死忠支持者。而阿郎的攤位，看起來明亮、乾淨，食材新鮮，加上他工作認真專心，招呼客人很親切，跟他買東西感覺很舒服，但最重要的是，我從來沒吃過肉質如此肥美的雞塊，幾乎沒有太多骨頭需要剔除，每吃一口都很過癮。 有一天，我又找阿郎報到，他突然問我是不是學音樂的？平常看他很沉默，不是那種會跟客人閒聊的人，我被他這麼一問，倒是驚訝住了。首先驚訝的是，原來他會跟客人聊天；再來，他怎麼知道我是學音樂的？我好奇地問，他說，有一次看我手上抱著樂譜，才如此猜想。 他送書內頁題字 說是有緣才相聚 我這才恍然大悟，平時看他大部分時間低著頭料理炸物，其實他還是默默的觀察客人。當時我第一個想法就是好糗。愛美的我，想到那一天是星期六，就穿著家居服，沒有任何打扮，抱著譜下樓影印，順便買點心，以為快去快回不會受注意，沒想到他就在那一天注意到我。我尷尬地點點頭，很想找個地洞往裡鑽。 他沒多說什麼，伸手從攤架上方拿出一本與鋼琴史相關的書，說早已準備好要送我。我驚訝且不知所措地淺淺笑了笑，道過謝收下禮物。回家後，我翻開第一頁，是他的題字：「……人生就像一場戲，因為有緣才相聚，相逢相識不容易，是否更該去珍惜……」從他留下的簽名，我才知道他姓牛，這本書是我們建立友誼的開始。 經過那一次後，每次跟他買東西，他總會跟我聊一、兩句，我才得知他同樣來自宜蘭，也喜歡音樂。而那陣子，我正在籌備個人演出，因此禮尚往來地送上貴賓券，邀請他參加我的鋼琴獨奏會。 音樂會當天，他出席了，從頭髮到服裝，看得出是精心打扮過的，帥氣十足，與平日穿著圍裙的工作模樣判若兩人。他靦腆地捧著花束送到後台，我看得出他很緊張，欲言又止地勉強擠出一句話：「恭喜。」然後對我傻傻笑了笑才匆匆離去。 鹹酥雞裡夾卡片 他的愛意難消受 這樣的友善互動，一直持續到有一次他在我的鹹酥雞提袋裡夾一張卡片，其中一句寫著：「朝思暮想也是伊，醉心夢裡見佳人。」看到愛意盈滿的字句，我了解他對我的感覺，已從單純的友誼走了樣。此後，我不再吃鹹酥雞，經過他的攤位也僅點頭打招呼。 這樣過了一段時間，某日他從擺攤處看到我進了公寓大門，我家電話馬上響起。他是在音樂會場拿到我的名片，才能打來電話。我接了電話後，語氣傳遞陌生感：「你好，請問有什麼事嗎？」 他很緊張：「沒……沒什麼事啦，只是想問妳最近好不好？」「嗯，我很好。」「那……就先這樣。」他悻悻然掛了電話。此後，我們不再有交集。再過不久，我也搬離景美，但不是為了逃避他，純粹是個人因素，而這一段吃鹹酥雞吃到收情書的日子，也正式劃下句點。 事隔多年，沒想到，我會在我住家不遠處的騎樓，看到熟悉的擺攤身影。那時我想過，想去跟他買東西嚇他一跳，可惜我近年戒油炸物了，因此作罷。但往後，我只要晚上經過那路口，就會像關心老朋友般地多看幾眼，發現阿郎的生意依然叫好，身邊似乎多了一個賢內助，經常送晚餐給他，還會接手幫他做生意，讓他喘口氣、填飽肚子，小夫妻的互動，洋溢幸福感。 再見阿郎後沒多久，我又搬家了，心裡想著，該不會哪一天又在我的新住處附近，看見他的身影？可是，想不到的事太多了，或許真會有那麼一天。 【2007/12/21 聯合報】@ http://ud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