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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要吃日本料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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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合報╱文／子若】 2008.01.24 03:40 am

可能是奶奶曾在日本求學，想念道地的日本料理吧。晚年的奶奶已經沒有辦法吞嚥食物，因此我們準備的祭品都是牛奶… 小時候，我最喜歡吃奶奶的蛋包飯與咖哩飯，可是，自從她跌倒受傷以後，就再也沒有吃過。後來奶奶又罹患失智症，只認得她生命裡最重要的幾個人，每次回家鄉探望奶奶而要離開時，她總會用日語問父親，我們要去哪裡？ 奶奶重病難吞食 靠鼻胃管來維生 隨著年事漸高，長年臥病在床的奶奶，身體也愈來愈差。姑姑餵她的食物，也由原本果汁機裡的碎泥，轉為由鼻胃管進去的液態營養食品，而水分的補充也只能由針筒注射。 或許因為母子連心，父親走的那一天早晨，奶奶突然問姑姑：「是不是有人死掉了？」我們選擇沉默，沒有人敢告訴已經八十七歲的奶奶。從此以後，每次回到家鄉，她總會問我父親在哪裡？不知道怎麼回答的我，只能語帶含糊地回答：「在上面。」我希望她會以為父親在二樓休息。奶奶卻哭了一聲，轉過頭去，不再說話。 過了大概一年，她的話愈來愈少，進出醫院的次數也愈來愈頻繁。身為主要照顧者的姑姑，由於積勞成疾，必須回醫院複診，因此請妹妹幫她照顧一下奶奶。 我也因夢見父親叫我回家，因此，不放心的我也跟了回去。 早晨才吐過的奶奶，靜靜地躺著睡覺，我探了探她的鼻息，深怕她突然間沒有了呼吸。想起兩、三年前，姑姑在探奶奶鼻息的畫面，當時的她又是什麼樣的心情？守在奶奶身邊，雖然只有短短三個小時，感覺卻像過了一整天那麼長，直到姑姑回來，我才鬆了一口氣。 祭品缺了她所愛 日本料理入夢來 奶奶病危那一段時間，我到醫院探望她跟姑姑時，看到二姑強忍悲傷，努力幫奶奶翻身的身影，我感到一陣辛酸，有種很強的無力感，除了陪二姑聊天，我不知道怎麼安慰她，我更沒有能力去改變奶奶即將離開人世的事實。 奶奶走的那一天，下起很大的雨，我冒雨去見她最後一面。她在小妹妹探望過，離開醫院去上班之後的十分鐘斷氣。 現在回到家裡，病床上已經沒有奶奶，我總會看著那張病床發呆，腦海裡浮現她問我父親在哪裡的畫面。 出殯後的第二天，我夢見奶奶躺在家裡那張特製病床上，而另一張她睡了好多年的大床上，卻擺滿一道道相當豐盛的日本料理，看起來像是日本定食，還有一個我不認識的貴婦人坐在那裡享用。我想，可能是奶奶曾在日本求學，想念道地的日本料理吧。晚年的奶奶已經沒有辦法吞嚥食物，因此我們準備的祭品都是牛奶、麥片等流質的東西。 隔天早晨，因為買不到定食，所以妹妹只挑了壽司與手捲帶回家鄉祭拜。奶奶最疼愛的小姑姑說，她們幾個人，都沒有想到奶奶可能想吃日本料理，但是奶奶以前最喜歡吃壽司了。 她還要一件和服 只能燒洋裝替代 二姑告訴我，她在奶奶出殯前放進棺木給奶奶的紙條裡，寫下「有事找我」這幾個字。她照顧了奶奶十五年，奶奶卻沒有再找她，倒是我夢見二姑在整理奶奶的衣服。夢裡的二姑跟我說，奶奶要一件短袖、一件外套與一件和服。夢裡的二姑，將那件和服展示給我看。 我想起還沒上小學的時候，曾看過奶奶在教一個女士怎麼穿和服，印象中的和服好像要包好幾層，穿的方法有點複雜。而前一陣子是流行性感冒高峰期，我們這一輩由於相互傳染，幾乎全得了重感冒，就連台北的表妹也不例外。 於是昏睡的妹妹被我叫起來去問衣服的事，好心的素食店老闆娘，帶她到專賣衣服的店挑選。 我們買不到和服，最後用小洋裝替代燒給她。 賣衣服的老闆娘告訴妹妹，她曾聽過有一個外祖母託夢給女兒要衣服，但女兒不相信，後來又託夢給外孫女的例子。可是姑姑都沒有夢見奶奶，或許奶奶覺得，她們照顧她這麼多年，不好意思再麻煩她們。誠如老闆娘所說，燒完衣服後，奶奶應該不再缺什麼東西了。 後來我沒有再夢到奶奶想要什麼物品，但每次經過日本料理店，我總會想起小時候奶奶做的日本料理。 【2008/01/24 聯合報】@ http://ud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