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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大學時認識老公，相戀後他說他家是養雞的。

我在台北土生土長，對養雞只有一個印象，就是在夕陽餘暉下，母雞後頭跟著幾隻黃橙橙的小雞，搖搖晃晃的吃著撒落一地的飼料。我還想，逢年過節才吃得到雞肉、生日才能吃顆雞蛋，他家一定很窮。後來嫁給他，我才發現之前的想法大錯特錯。

他家是一棟三層樓的透天厝，雞舍緊鄰在旁；雞隻不是以個位數來計算，而是有五萬隻；養雞不是宰來吃的，養的幾乎全是母雞，好生蛋來賣錢；雞的安置是兩隻一籠，約四千隻算一區，密密麻麻好幾區，還養了兩條台灣土狗來守望。

那五萬隻雞，每天可能生五萬顆蛋，每天至少要五個人才能把蛋撿完。撿完蛋後還要洗，洗完後要稱，一箱二十台斤，每天都有貨車來載運。在蛋價好的時候，一天可賣一萬多元，又是全年無休的生意，因此收入頗豐。

我結婚後因住在北部，甚少回屏東公婆家，而老公的其他兄弟也如此。然而，過年一定要回去，除了團圓圍爐，也需要全家總動員一起撿蛋。因為大年初一到初五，工人休假，人力嚴重不足，我們大人和小孩都得上場。記得嫁過去的第一年，我初生之犢不畏虎，心想撿蛋有甚麼難的？但那五天，竟讓我大開眼界。

老公家生產的雞蛋，除了白色的，還有俗稱的紅蛋。一般吃到的白色雞蛋，是由白色羽毛的母雞所生，牠們占了雞舍雞隻的五分之四；剩下的五分之一是棕色、有斑紋，看起來有點像菜市場販賣的仿土雞，牠們生出的蛋，顏色為褐色帶橘紅，蛋農就稱它紅蛋。這兩種蛋的價錢差很多。

聽公公說，如果不是俗稱的紅蛋價錢較好，他可不想養棕色帶斑紋的雞，因牠很會吃飼料和水，增加成本，生的蛋又容易沾糞便，不好清洗，而且牠們還愛啄人，一下啄褲子，一下啄手，我就被嚇過好幾次。後來撿俗稱的紅蛋時，有些雞頭伸得太出來的，我都會往牠後腦勺打下去，牠們就會立刻把頭縮進去裝乖。

雞籠都呈長條狀併排，空出的空間只可以容納一輛推車進去，上面有七、八個放蛋的箱子，通常都由外子推，我們一起撿蛋，「快的過程要小心，小心的過程要快」，這是我們撿蛋的最佳寫照。

那時，我兩手只能拿六顆蛋，但我動作快、身子靈活，就在自覺表現不錯的時候，看見老公一次竟可以拿十二、三顆蛋，動作更快，令我自嘆不如。有時我貪快，撿起的蛋碰到箱子或籠子，我都假裝那是殘缺不良的雞蛋，但一定馬上被識破，因為殘缺的蛋是直接破一個洞，而碰撞一定有裂痕，瞞不了人的。

除了有破洞或殼薄的，有的母雞還會生出沒有殼的「卵蛋」，它只有一層膜包裹住蛋黃和蛋白，摸起來冰冰涼涼，好不舒服。這些有殘缺的蛋一樣有市場，可以賣給養蝦場或麵包店。後來，我只要在電視上看到有人用蛋砸人、砸車，就會心疼，因為太暴殄天物了，蛋農可是很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