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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個好醫師積善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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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合報╱文／陳小敬】 2008.02.27 01:51 am

等到我重考上醫學系後，她又是第一個反對我讀醫科的，她嫌當醫師太累，賺來的錢不是給老婆，就是給小孩花… 「高四」那年，重考班的導師要我們寫篇作文感謝一個人，我寫了「我的母親」。不料數周後，母親說收到導師來信，看到我寫的作文，她讀完流淚好幾回。母親後來還將那篇作文影印又護貝的，藏在她的枕頭下，不時拿出來，讀了又哭，哭了又讀。 當年她奶水不足 我吸我咬出血來 事隔多年，作文的詳細內容我已不復記憶。前些日子搬家時，母親把那篇作文當寶一樣地拿出來炫耀，問我還記不記得、要不要看？ 小時候母親常對我說：「以前營養不好，我奶水不夠，都被你吮出血來了。」我那時心想，血這麼惡心，我怎麼喝得下口？ 現在想想，乳房怎麼可能分泌出血呢？一定是被我早發的乳牙，咬出血來的。母親在那樣困難的日子，忍痛撫養我長大，我和母親的關係，是那麼密不可分。 在我記憶中，每日清晨，母親都準時叫我起床，做早餐給我吃，很少讓我獨自去買來吃的。 母親也接送我上下學，無論風雨。我還記得躲在母親的塑膠雨衣裡，置身那個黃色霉味的世界。 每天中午，學校的鐘聲還沒響，就看見母親躲在樹下遮陽，或提著滴水的雨衣，在走廊躲雨，手上則拿著飯盒，等我下課。我的飯盒除了豐盛的午餐，常常少不了一顆橘子或一根香蕉，同學都投以羨慕的眼光。有時她因為還要幫忙父親工作，來不及做午餐，只好買飯盒和罐裝飲料，然後一臉抱歉的表情，那樣的情景，如今依然歷歷在目。 她要我行醫救人 為了我跟父親打 小學四年級時，母親從朋友那裡，聽說課業會開始變得很難，而讓我在導師家補數學，也在芝麻街學英文。我記得母親說過：「我們小時候很窮，沒錢念書，沒辦法當醫師救人，你將來要當個好醫師，幫助別人，也幫媽媽積善德、存善報。」 不過，等到我重考上醫學系後，她又是第一個反對我讀醫科的，她嫌當醫師太累，賺來的錢不是給老婆，就是給小孩花，自己休息的時間都沒有。她見過太多可憐的醫師，更甚者，妻小移民加拿大，醫師自己在台灣賺錢供家人花用，最後過勞死。 其實母親就算念書，也是無法當醫師的，因她怕血，也不敢殺魚，每次買魚都請魚販先處理好；連雞也不要現場殺，雞頭捨棄不要，因她看了會害怕。揀菜時若發現菜蟲，她會「啊」的一聲跳起來，丟下手上所有東西，向我們求救。 然而，只要為了我和弟弟，她可以跟別人拚命，也會因父親亂打我們，而跟父親打架，就怕父親的一陣毒打，會失手傷了我們的筋骨。但她教訓我和弟弟，有時會用蒼蠅拍打我們的手心，因為我們說謊。她常常說：「我最討厭說謊的小孩。」 從小走過辛酸路 我牢記母親心願 小時候因家裡不富裕，我和弟弟常常跟隨父母出去工作。有一次跟去垃圾場，我們被留在小貨車上，父母則忙於清倒垃圾的工作。 不一會兒，我和弟弟被「熱心」的人發現，以為是被遺棄的小孩，待父母歸來，竟被那人訓了一頓，批評我父母沒好好照顧小孩，怎麼當父母之類的。 母親每回想到這件事，就是一陣心酸、一把鼻涕的。母親是這麼的愛我，擔心沒有好好照顧我，被他人說成那樣，當然難過。 我在外求學，每次回家，她都會開玩笑：「你念書念這麼久，什麼時候等到你賺錢養我呀？」後來她怕我壓力大、心裡難過，又絕口不提。我想做些什麼來報答她、讓她開心，但她哪求我的回報呢？她只求我過得健康、快樂。往事不提則已，一提則綿綿不止，一個個畫面、記憶片斷，不停的蹦出腦海。 最近我學習皮膚科、外科美容，見到人就不由自主的將課堂所學套用在那人身上；但回家見到母親，發現她一下子老了很多，染色的頭髮裡藏不住許多發白的髮根，皮膚老了、斑變多了，魚尾紋、法令紋也明顯了。 我對母親的關心是這麼貧乏，她卻自我消遣：「朋友說，我終於和你看起來像母子了，以前還被人當姊弟看。」母親的心態依然年輕可愛，一點也不老。 醫學系課業繁重，我現在只能每個星期假日回家看看母親，陪她聊聊天。我也希望將來我能幫助別人、幫母親積善德、存善報，讓她身體健康，長命百歲。 【2008/02/27 聯合報】@ http://ud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