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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刻的慈悲

作者：張鳴躍/文 李轂摩/圖

瑪亞跳了起來，跑到那樹後去，拿起槍跑回來，朝天哭吼：「寬恕我吧！」吼罷瞄準象母連發數槍，爾後癱軟在地上。象母的抖動停息了，痛苦提前結束了。沙尼將槍拋進池中。象父象女靜靜地與沙尼夫妻對視著，好久，好久。
 

 

 

 

 

 

 

 

 

 

 

 

 

 

 

 

非洲東部，肯尼亞和坦桑尼亞之間的賽倫蓋蒂草原西部，有一片馬薩伊人的牧場，各自為陣星羅棋布。五月，乾旱了大半個月，草原終於下雨了，下了整整半個月。去年八月遷徙到北部的野生動物們又陸續回來了，最後回來的是大象。

一對捕獵夫妻已在矮山間的泥沼池地等了幾天了，沙尼和瑪亞。他們知道，只要大象回來，每隔幾天必到這裡來泥浴，這是獵殺大象的最好機會。

終於等到了。但沒有往年多，只有四隻，沙尼夫妻一看就知道，這是個大象家庭，老象父，老象母，一個九歲左右的象女，一個十二、三歲的象子。象父很謹慎，牠自己先慢慢走近池地，走走停停。到了池邊，並不下去，又停了好久，才回頭揚起鼻叫了一聲，那三頭才高高興興地奔了過來。

沙尼夫妻就躲在不遠處的樹後，他們當然不會驚動象父，這次，他們要全部獵殺，要等到四隻象全都在池地中滾浴玩鬧至失去警戒，雙槍連發出擊，再剝皮鋸牙。

三頭象都停在岸邊上，用長鼻試探，往背上噴抹泥水，爾後很小心地往裡面走。這算是大象的一大樂事了，爽快，護膚，防曬，還能除掉身上的寄生蟲。象父最後才下去。那個最頑皮的象子快活得直叫，滿身都是泥漿，走在最前面。這時，象母發覺危險叫了一聲，象子停下了，媽媽的警告讓牠不得不回身，但卻已經動不了，掙扎尖叫起來。就在這時，槍響了。

這一槍是瑪亞開的，是射向最強壯威猛的象父，但卻沒有打中。就在他開槍時，沙尼大吼一聲：「先別開槍！」並抓了一把她的槍，打偏了。瑪亞很快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象父和象女已退到岸邊上，對槍聲象父很熟悉，但這次牠卻沒跑，反而又下了泥沼，走近象母和象子。象子已開始慢慢下沉，百般掙扎都無效，也叫不出聲了。象母的長鼻已和兒子的長鼻勾捲在一起，拚命用力，但仍然無法讓兒子停止下沉，也無法再靠近，牠的前半身也開始下沉。

此時，沙尼夫妻的想法一致，知道不能在這時射殺牠們，下雨太久池地成了大陷阱，大象與人都會陷入泥沼裡，他倆根本無法將兩隻大象救出來，等到牠們自救上岸後再開槍最好。

象父走了幾步後不得不停下了，牠知道，再走就會使全家沉陷，誰也救不了誰。牠回身趕著女兒一起退上了岸。這時象子已無法挽救了，象身只剩下背和揚著的頭。象母也已陷進了前腿，如果牠此時丟開兒子還有望退身上岸，象父不停地彈蹄尖叫，分明是求妻子趕快離開！可是，象母的長鼻勾捲象子更緊了，還在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拚命上拉。

沙尼夫妻瞪大了眼睛，一動不動了。

象父不叫了，定在那裡，看著妻子，像一座象雕。象女靠緊父親，渾身發抖，低呤哭泣。前方，象子已閉上了雙眼，更加緩慢地往下沉著，牠的長鼻也放棄了用力，慢慢地脫離。象母絕不放棄，牠的長鼻在一次又一次地深捲，也不再有上拉的機會了，只是緊緊地與兒子勾捲在一起，讓兒子知道媽媽在身旁，讓自己用漫長的痛苦來陪伴兒子漫長的痛苦，一起死亡！

突然間，瑪亞大哭著跑了出來，手拿一盤做獵套的細繩。跑到池邊，挽好活套，準備拋向象母。拋了幾次，終於套住了象母的頭，使勁往上拉。沙尼也跑來了，一起拉。象父和象女也好像看懂了，慢慢走近，站住了。象母的下半身下陷著，雖然繩子無法套到長鼻以下，但還是可以用力往上拉的。沙尼想到一個好辦法，他把這邊繩頭綁在象父身上，扳轉著讓牠轉身，推牠用力。象父終於明白了，主動用力了。可是，繩子斷了，細繩根本承受不了一頭陷身泥沼的大象。

瑪亞坐在地上大哭起來，沙尼摟妻入懷。

象子只露出被媽媽緊拉著的鼻端了，象母也只剩半個身和揚起的長鼻了，身體還因無奈的悲哀和劇烈的痛苦抖動著。象父象女就站在沙尼夫妻身後，在無聲地流淚。

瑪亞跳了起來，跑到那樹後去，拿起槍跑回來，朝天哭吼：「寬恕我吧！」吼罷瞄準象母連發數槍，爾後癱軟在地上。

象母的抖動停息了，痛苦提前結束了。沙尼將槍拋進池中。象父象女靜靜地與沙尼夫妻對視著，好久，好久。

來源：人間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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