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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三是時代身分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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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合報╱文／劉庭花】 2008.03.21 02:19 am

圖／可樂王                                         輪到我看診時，醫師仔細看完「筆錄」，像審判長般的宣判：「產後就順便結紮，避免『春風吹又生』…」 台灣目前的生育率很低，排行老三的孩子，成了同學崇拜的偶像。因為近幾年來，每當學期初，台北市的國小，就會發給所謂的「老三」五百元。在一群同學中，寥寥無幾的「老三」，總是高興的昂頭闊步接受「獎金」；有些不知所以然的小朋友，心嚮往之，回家還吵著爸媽，說他也要當神氣的「老三」。 懷老三有些尷尬 醫師護士有話說 這五百元，是獎勵生育的學雜費減免，須家中排行第三的孩子才可以領。反觀過去，「老三」則是最不受歡迎的孩子，因當時政府積極宣導節育，在大街小巷，處處可看到「兩個孩子恰恰好，一個不嫌少」的標語；衛生人員更是隨時隨地設點，極力配合此政策。 在這樣的節骨眼裡，我勇敢的懷了老三。那時我走在路上，左右手各牽一個孩子，常引來別人異樣的眼光，這樣的尷尬，對我來說已不算是尷尬了。 因為懷老三時，第一次去做產檢，我遇到比這更難堪的事。那時我像是明知故犯的惡民，護士像極了逼供的警察。 「嗄！第三胎！妳沒避孕嗎？」「有。」「用保險套嗎？」「先生不喜歡。」「用子宮避孕器嗎？」「體質不合。」「怎麼不吃避孕藥？」「我常忘了。」「那就等於沒避孕嘛。」「我都算安全期。」「妳的MC很準嗎？」「是有些亂。」我被問得面紅耳赤，好不容易才被「釋放」。 輪到我看診時，醫師仔細看完「筆錄」，像審判長般的宣判：「產後就順便結紮，避免『春風吹又生』。」我的臉，從進醫院到出來，一直沒冷卻過。 公教補助有條款 當年老三須除權 其實，懷老三並非我意，完全是為了圓婆婆的心。她認為一個兒子太少，一定要多一個。她常反問我：「一根筷子可以夾菜嗎？」為此，婆婆每天對著我和外子說教。「即使再生，也不一定是男的呀。」我想出推辭的理由。 然而，婆婆拍胸打包票：「沒問題啦，你們命中有二子，我早就請教過高人了。」 其實是男或女，對我們夫妻來說，倒不是那麼重要，我們擔心的是，生了老三後，家中開銷會大增。因為外子是公教人員，機關單位為了配合節育政策，已修改補助條款，孩子的口糧及教育補助費只限兩個，老三是「除權」人口，養育費要全額自付。 當老三出生，是個女孩子，雖非婆婆期盼的男丁，卻集全家寵愛於一身。 有一天，我送么女上幼稚園後，順路到北醫探視住院的朋友。要離開時，在醫院的走道遇見一個孕婦，正氣喘吁吁的追著步伐不穩，又愛亂闖的孩子。 那孩子剛好對我迎面而來，我因此蹲身抱住他。「謝謝。」孕婦嘴角微微一揚，接過孩子。 「不客氣，他好可愛。」我們揮揮手道別，但那孕婦一轉身，走的竟和我同一方向，我們一前一後的走向醫院門口。「真巧，妳也要回家？」我快步追上。「不，我還要趕去台大醫院。」 要救老大靠老三 那孕婦無奈長嘆 「從台北醫學院趕去台大醫院？」我好奇的停下腳步，孕婦也止了步。「我是來北醫做產檢的，因為我家就在附近。」她把孩子從右臂轉換到左臂。「我的大兒子得了白血症，住在台大。」 「我還以為妳懷的是老二。」「當時生老二，是希望他能捐骨髓給哥哥。因為同血緣的兄弟姊妹，配對成功的比率有四分之一，而外人捐贈的只有千分之一或萬分之一的希望。」她不捨的摸摸孩子的頭，又接著說：「可惜失敗了，因此決定生老三。」 那孕婦長長嘆氣，慚恧又無奈。我聽得心酸又心疼，心疼她的遭遇，也心疼為了救哥哥而將出生的小生命。 如此二十餘年過去了，只要看到儲存臍帶血的廣告，我就會想到她。現在研發的臍帶血移植，對白血症患者是一大福音。當年若有今日的醫療科技，那個孕婦就不用懷著愧疚去生孩子了。 今是昨非？昨是今非？時代不同，際遇不同的「老三」，是社會轉型的「身分證」。 【2008/03/21 聯合報】@ http://ud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