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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4-10 15:21:34 | 人氣46|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藝文賞析】攝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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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相
【聯合報╱◎王國盟/文】
2008.04.10 03:18 am
 

克利斯朵夫今天走了!我起床正煮咖啡,他從外頭進來,臉色很酷,說要走了,就上洗手間。然後,他是真要走了,從民宿房裡拖出行李,臉色溫善,說,「走了!」我見這臉,就說,「我為你攝張相。」立時衝入房間取相機,鏡頭對他時,他笑著說,「我討厭攝相。」快門按下,無閃光,再攝一張,他又重複剛才的話。

「謝謝!」向前給他一個擁抱,我抱得緊,他抱得鬆。就這樣,他走了,沒有留下電郵地址,兩個人此生再見的機率難以奢望。

克利斯朵夫是第一個正面讓我攝相的人,他太像《英倫情人》裡的雷夫費恩斯。高行健說,文字到不了的地方,畫就開始;我是一攝相,就覺得文字多餘。好的圖畫自己會說話,不攝相,才叨叨絮絮寫不完,麻煩自己,更麻煩別人。

說到攝相,我在旅途中,不知錯失多少精采鏡頭,而那些光影人相,是純然只留在那一剎那,真像時間決絕,走過就走過了,不再回頭。日頭也許能停止,時間也許能止住,但萬事萬物萬人聚在那一光點下的鏡頭,是從來也沒有回流過的。若這樣看,還是寫字吧,字寫在書報上,至少像是把那一剎那定住,教人錯以為是永恆的了。

蘭布拉大道實在不好看,可我三天兩頭走過,才知它在巴塞隆納據有交通(尤其步行)樞紐地位。午後又打這裡過,街頭活人雕像還是那幾個,其中我最愛一名白衣男士,更好說是白漆男子。

他從頭到腳油漆白,戴高禮帽,穿西裝,脫褲子坐於一尺高馬桶道具上,靜默看書。英國女王、美國總統也上廁所吧?!他這一坐,把尋常人生超現實化,贏得許多人圍觀。我攝一張相,投去20分錢,沒想到,他放響屁,嚇我一下,又見他縮眉頭,搧臭氣。眾人笑,不知笑他,抑或笑我被嚇著?

巴塞隆納大學斜對面咖啡館,三角窗邊長沙發若有座位,我就坐那兒。你若從加泰隆尼蘭街走過,很輕易會看見我在那兒看書,或者看你,或者攝你。是啊,我原想把窗外街景,大學、天空、行人、街車、行道樹、廣場休憩者,都攝下來,但光線不對,美人兒也遲未在鏡頭裡出現,只好放棄。坐我旁邊兩個女中學生準備離席,我突然央求她們為我攝相,從窗外照進來,意即行人所見的我,閒盪在這城市的我。

她們欣然答應。一個出去照,一個不知如何安置,便邀她坐過來。但這一坐就作態了,不是行人所見的我。我們看窗外,「嚓!」第一次把自己送入鏡頭。回頭一想,這點子頂傻,既然要作態,倒不如在咖啡館裡照。隔一扇玻璃,照一個老男人,和一個嬌小女生,好像師生戀曝光被逮。

【2008/04/10 聯合報】@ http://ud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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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長: 落葉之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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