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屆格瑞納達國際詩節」散記
此行遠道而來,為參加「第四屆格瑞納達國際詩節」,詩會地點的格瑞納達市,位於尼國首都約47公里以外的東南邊……熱帶雨林、火山、叢林、莽原的神祕,加上殖民色彩的誘惑,「拉美」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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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歌嘉年華裡有一項「埋葬悲傷」的「葬禮」,圖為儀式中所用的「靈車」。 龔華/攝影 |
已是初春,台灣的嚴寒仍然沒有遠離的跡象,濕冷而又漫長,令人畏縮難耐,多年以來少有這種奇特的現象。向來怕冷的我,卻有幸如候鳥般及時走避。帶著一皮箱熱帶行裝,經過大半個地球飛抵拉丁美洲;在東太平洋與加勒比海互吹的暖風裡,我這雙來自北半球原本濕冷的翅膀,再度得以舒張。此行遠道而來,為參加「第四屆格瑞納達國際詩節」(IV Festival Internacional De Poesia, Granada, Nicaragua 2008),詩會地點的格瑞納達市,位於尼國首都約47公里以外的東南邊。我們搭乘主辦單位安排的小巴,行經尼國的夜晚,約一小時的車程來到格瑞納達的Hotel Plaza Colon。熱帶雨林、火山、叢林、莽原的神祕,加上殖民色彩的誘惑,「拉美」近在眼前。廊外,一片清脆的鳥聲啾著晨曦而來,莫非就是尼加拉瓜的國鳥綠翠眉,於是,我踏出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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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La Merched教堂前庭舉行的一場詩朗誦會。La Merched Church的正門有巴洛克風格的華麗外觀,於十六世紀興建。 龔華/攝影 |
浪漫、古典的殖民色彩
似曾相識的感覺,在看到這家飯店的名稱Hotel Plaza Colon時,聯想起首位發現美洲新大陸的西班牙航海家哥倫布。隱約自記憶中滲出某種氛圍,融合著不久以前的西班牙經驗。客房圍繞在中庭院落的四周,古色古香的廊柱,忠實地支撐起響著歷史的長廊,優雅中透露著滄桑。濃濃的西班牙風格籠罩著整棟飯店,連僅以一牆之隔毗鄰的Hotel Alhambra,其飯店名稱也是取自於西班牙格瑞納達市最著名的皇宮Palacio de la Alhambra。我已初始聞觸到這次旅行的意義;在這地球的另一端,開始探索久仰的格瑞納達國際詩節的同時,也期待著跨越時空緩緩而來的聲響……
格瑞納達國際詩節以中央公園為中心點,主辦單位的辦公處獅子之家就坐落在這個公園。開幕典禮、閉幕酒會以及多場大型的詩歌朗誦、音樂會、舞蹈表演,理所當然都在這裡盛大舉行。公園裡的獅子廣場和獨立廣場的空間,除了方便於活動項目的集中,其歷史、文化特色的背景,及坐落其間的殖民風格的建築,想必是更貼切的理由。修道院博物館也是另一個詩歌朗誦及重要活動的會場,這是殖民者在當地所建造的第一所修道院,現已同時作為博物館,並用以展示這個區域在前哥倫布時期的各種生態與文化遺物。夜間,聽眾擠滿了修道院前庭,五彩的燈光投射在這具有將近五百年歷史的宏偉建築上,無論在台上朗誦或在台下的白色座椅上聆聽,均如臨夢境,回到中古世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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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公園裡的人物剪影:拉丁美洲中世紀詩人Salomon de la Selva。 龔華/攝影 |
格瑞納達不僅有「詩之城」的雅號,亦被稱為「歷史之城」,是西班牙占領時期在尼加拉瓜這片領土上最早於1524年興建的城市。顯然,「格瑞納達」的名字自然也取自於西班牙南部安塔路西亞的三大城市之一;而由拉丁美洲的其他許多城市與建築的名稱,也不難發現殖民者的癖好,尤其西班牙人,似乎特別熱中於以自己國家的相同城市與重要地點,為其占領地封號。
至於格瑞納達,古典、美麗,是浪漫,也是莊嚴。一首流傳自二十世紀初、西班牙革命詩人賈西亞.羅卡爾Federico Garcia Lorca的詩,也許可以為殖民者鍾愛格瑞納達這個浪漫的名字加註:
從過去到現在都是一樣
來來去去,去去來來
我們總有一天要離開
只有格瑞那達會永恆存在
任由時間從手上輕輕的溜走
向中世紀尼加拉瓜詩人
Salomon de la Selva致敬
有別於以往我參加過的幾次國際詩會,主辦單位格瑞納達國際詩節基金會,在正式舉行開幕儀式當天,於著名的「詩人公園」安排了一場別出生面、專為女性詩人詩作發表與朗誦的節目,被安排參加者,大多來自中南美洲各國,連我在內,一共有十一位女性詩人。一幅緊鄰演說台邊的巨大藝術創作,默默訴說著這次詩節的主題:「向中世紀尼加拉瓜詩人Salomon de la Selva致敬」,使得這場朗誦會更加引人注目。
由「向中世紀尼加拉瓜詩人Salomon de la Selva致敬」的詩節標題,可以看出Salomon de la Selva在拉美文學中的重要地位。詩人以智慧、勇氣著稱,致力於勞工運動,爭取人權、民權,更以推動文學運動不遺餘力的貢獻受到尼加拉瓜詩壇的敬重。一場專屬紀念這位詩人的朗誦會,特地被安排在他的家鄉Leon市舉行。這次詩節贈送的書籍之一El Soldado Desconocido,即為Salomon de la Selva以西班牙文創作的詩集,1922年在墨西哥出版,由Diego Rivera插畫,英譯為The Unknown Soldier(無名小卒)。由前三屆的詩節均分別以紀念Joaqun Pasos、 Jos Coronel Urtecho和Pablo Antonio Cuadra等尼加拉瓜詩人為標題的景況來看,這個大會組織不僅為提升國際詩歌領域的素質而盡力,同時正不遺餘力地一步步實現著他們的宗旨之一:積極地將尼加拉瓜的詩歌、歷史、藝術、文化登上世界舞台。
「埋葬悲傷」詩歌嘉年華
這次不辭漫長旅途的辛勞,來到尼加拉瓜參加詩節的另一個主要原因,莫過於對詩歌嘉年華會的好奇。早由行前的資料訊息裡,就為一項名為「葬禮」的儀式所深深吸引。在期待中,來到現場,果然,不等同一般認知中的嘉年華會,格瑞納達國際詩節的詩歌嘉年華會,如同一個隱喻,在繽紛炫目的傳統儀式中,潛藏著呼喚人性覺醒的神祕力量。
2月14日午後,自十六世紀興建的La Merched Church為起點,以遊行的方式進行。La Merched教堂不僅以巴洛克華麗風格的外觀為特色,上個世紀的二、三○年代以音樂家、詩人 Jos Coronel Urtecho為主的詩人們以此為據點極力推動文學運動的事件背景,應該才是嘉年華活動由這裡出發的用意所在。無比的活力與熱力四射的陽光交互輝映下,尼加拉瓜人展現了拉美民族的魅力,毫不保留地以各式各樣的演出方式,徹底的表現著他們的民俗、藝術、舞蹈的文化素養,在詩歌的節奏裡,傳送著信心、希望、自由和愛。一副棺槨的赫然出現,如同一個巨大的驚嘆,極具震撼的威力;這是每年「詩歌嘉年華」必然展現的重點訴求,彷彿經由詩般的象徵元素,愚昧、無知、偏執、冷漠都得以被埋葬。今年,在歡歡喜喜的慶典裡,又象徵性地圓滿完成了屏棄「悲情與傷心」的葬禮儀式。詩歌嘉年華儼如格瑞納達詩節的深沉靈魂,聚集了所有流浪的目光。而當詩人們被安排在大街小巷的每一個角落時,這個送葬的彩虹隊伍,在一波接一波的朗誦聲中,向尼加拉瓜湖邊緩緩行進,豔麗斑斕的傳統色彩,正加速挑逗著詩的無分國界的浪漫與熱情。
跨越時空的偶遇
活動於2月16日晚間的閉幕酒會裡宣告結束,已是深夜,當我離開獅子之家,惜別舞會卻仍在延續,自是臨別依依,大家似乎都不願曲終人散。
離開的這一天,清晨,公園邊的馬車已如常等候,對於車主頻頻的熱心招呼,我仍回以淡淡的笑容,反而是馬兒低頭靜靜等待的眼神,使我流連不捨;猶似一種偶遇,牽掛裡帶著歉意,在心裡,我輕輕地與牠告別,「白馬王子,你辛苦了,請耐心等候,不要悲傷,哪天我將回來,邀請你同遊美麗的格瑞納達。」
【2008/04/11 聯合報】@ http://ud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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