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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文賞析】異鄉漫步◎文／吳當
 
 刊載日期：2008-04-26  
 

 出國旅遊，每天清晨，有一種聲音常在心中吶喊：出去走走吧！因為白日行程大多排滿，返回旅邸泡湯後往往已是深夜，清晨漫遊便成為我與妻最好的選擇。
不敢太早起來，怕的是陌生的土地潛藏著危機。大多在五時天空微亮時，簡單漱洗後帶著厚一點的衣服、手套，便投入清晨的懷抱了。
旅邸大門的守衛對早起的旅客異常親切，早安問候特別有勁，我們也以笑容回報，找好漫步的方向，便像樹梢的鳥兒輕鬆的跳躍而去。
踏出旅邸大廳，迎面而來的是清涼的晨風。如果是投宿在都市裡，那空氣常有異於白日的煩囂、渾濁；如在鄉間，那更是沁人心脾的清新，像初生的嬰孩，渾身充滿了活力。
北陸之行，首日我們投宿在蘆原町的溫泉飯店，附近遍布青翠的農田，景色十分清幽。旅邸前方是一個小型的住宅區，我們決定去探訪它。
社區只有幾條巷子，約莫百戶人家。這些住家鮮少西式的鋼筋水泥，多為黑瓦白牆的日式建築。無論是公司或住宅，都有一塊或大或小的庭園。一家建設公司的庭園，裡頭有一隻巨型象徵財富的大理石蟾蜍雕像，睜著巨眼，十分有趣。旁邊栽種著四棵大小不一的松樹，錯落有致，搭配著幾株紅色的小樹，優雅大方，不愧是建設公司的傑作。但你別以為這只是建設公司的專利，其實每一戶人家也都各有特色。日本人偏愛松樹，家家植松，從松樹的大小可看出屋主的居住時間。這些松樹鮮少讓它枝枒怒長，大都經過修剪。有的像大家閨秀害羞的躲在牆內，有的探出頭來搖曳生姿。除了松樹，就是櫻樹與楓樹。春天時，櫻花綻放，小小的庭園冒出了成千上萬朵花天使，在陽光下，紅的、粉紅的，爭妍比美，可愛極了。想像著秋天時，楓樹塗上了胭脂，一樹火紅，像掛著一句句詩句，多麼美麗。除了樹木，也栽滿了各色花朵，鬱金香、貓臉花、矮牽牛……，色彩繽紛，美不勝收。我們看到最簡單的布置是：以一長排日本竹為籬，門口用高腳鐵架承著一盆鬱金香，小小的盆栽，已可看出主人的優雅與用心了。
除了庭院造景，一般房屋雖無豪門巨宅，但戶戶都略有變化：有的挑高、有的低矮、有的寬胖、有的狹長、有的白牆、有的赭紅。從設計可看出屋主的個性，每一棟建築都是一個個不同生命的展現。日本人對住宅環境的重視，實在值得吾人深思。

清晨時分，多數住居民尚未出來活動，我們也不敢驚擾他們，輕輕地說話，輕輕地拍照，像早起的居民，陶醉在這迷離的清晨，充滿詩情畫意的世界。
次日，宿在礪波市郊山坡下。出門時才發現落著微雨，兩人撐著一把雨傘，展開了雨中浪漫之旅。
甫出旅邸，就被停車場前的一棵粉紅色菊櫻吸引了。在翠綠與灰色的天地之間，分外醒目。在濛濛細雨中，望著這棵晚春盛開的櫻花，一天的精神都來了。
社區是沿著山坡興建的。坡度並不陡，每條巷子的民居相對。有些建築外牆標示著主人的職稱，如：株式會社社長與觀光協會會長等，建築顯得氣派多了，外牆的設計更具巧思：如用細竹條編成的籬牆取代了水泥牆，使剛硬的建築散發柔軟的氣質。有的則用巨石當牆，石內栽以松樹、楓樹和灌木，地面則舖上切開的石板，富有古意。盛開的櫻花是庭院最活潑的天使，而新萌發的紅嫩楓葉，在枝頭輕輕晃動，彷彿初生的嬰兒，使春天的晨遊更加浪漫了。
在幾條巷口，我都看到了社區的資源回收站，牆上貼有回收的時間和種類，外面罩以綠色的網子，以免被風吹散。回收站內的廢棄物堆放得整整齊齊，毫無髒亂之感，居民的水準由此可見。
許是距離城市較近，上班族的活動頻繁，車子倒出車庫，先生上班，妻子輕聲相送；兒子上學，母親殷殷叮嚀，好一幅溫馨的人間美圖，在北陸礪波市山坡的小社區靜靜上演著。我們是過客，在他們均勻的呼吸中，滿足的走著。
離開北陸的前一晚，宿在離市區較遠的假日飯店。前往旅邸途中看不到民居，只有一大片森林。看天色尚早，我們增加了黃昏的漫步。
飯店前有一間中型教堂。雖沒有精美的雕琢，素樸的外表，簡單的線條，配著鵝黃的燈光，倒也十分迷人。教堂落成不久，還聞得出油漆及木椅的香味。兩旁的巨幅彩色玻璃窗十分醒目，看起來像一個花花世界。在這樹林蓊鬱的鄉間，空曠的廣場上，它是沉澱心靈的處所。而另一頭入口處，植了一長排鬱金香，盛開著各色花朵。我們選擇了清晨與它合照。薄薄的陽光敷在花上、妻的臉上，顯得分外嬌美。走出旅邸的山路，來到小湖，春天的花朵在湖岸散開來，白的、紅的、褐的、綠的樹，簡直就是一幅彩色的圖畫。倒映在湖上，說有多美就有多美，說有多浪漫就有多浪漫，我們在湖畔留下了躑躅的腳步，美麗的影像。如果不是晨間漫遊，怎會有如此動人的烙印？
在社區漫遊時，偶爾會看見整理得十分平坦的空地，插著出售的牌子，有時也有騰空的民居，主人想來已經外移了。我不禁對妻說：「有機會可以在此終老。」妻笑我的癡傻，想當年在西湖漫遊時看到售屋廣告也曾動心，甚至遙遠的歐洲德國、法國小鎮也會癡想；這就是晨間的浪漫，讓我與妻一次又一次漫遊的理由。※

 

 

轉自更生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