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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文賞析】米食飄香夢依稀◎李應命
 
 刊載日期：2008-04-29  
 

 嘉南平原濁水溪畔，是稻香洋溢的樂園。碧綠的禾風稻浪，陪我成長；香軟的多樣米食，伴我茁壯。童年趣事，艱辛的成長旅程，邁入安詳的生活：在在和米食飯香，緊密地結著不解之緣。在我心深處，對米食的眷戀，並未因歲月的流逝而有絲毫淡化；一天當中若沒吃點米食，胃囊總是覺得空空如也。
「鋤禾日當中，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飧，粒粒皆辛苦？」唐朝詩人李紳的這首「憫農詩」，曲盡了農家耕耘的辛勞。記憶中：父親每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從整田、灌水、插秧、除草、施肥、噴藥到收成，付出不可勝數的血汗勞力；每每在父親的臉龐上，交迭地鐫刻著鮮明的喜、怒、哀、樂神情。由於當時稻作的品種改良尚在摸索中，病蟲害的防治亦僅在嘗試階段；所以從耕種到收割的過程，多少帶有「盡人事，聽天命。」的意味。我記得：父親曾為風調雨順，稻香盈野而笑逐顏開；亦嘗為秧苗凍枯，病毒蝗蟲肆虐而愁眉深鎖。這一切，卻也冶煉成父親那套「樂天知命」的人生哲學。
當然，這一季的豐收與否，將直接影響未來半年一家人的生活。如果收成好，我們偶爾就可以享受到幾碗潔白噴香的米飯，還有引人垂涎的年節糕粿；更重要的是，春節時能穿上一套夢寐以求的新衣服。萬一歉收，三餐就得喝令人見了就反胃的甘藷湯，或吃數得出米粒的甘藷籤飯；其他年節應景物品，都得從簡，更談不上什麼糕粿新衣了。
潔白噴香的米飯，在童年的記憶中，是奢侈的代名詞；縱然是五榖豐登時節，那金輝耀眼的滿倉穀粒大多用來繳稅金、付水租和肥料、農藥錢，即使有剩餘，父親還打算存起來多買些田地，或換一頭較壯碩的耕牛，整建屋舍…等；只在「古登畚」倉中留下一點備用。四十年代雖不至於「四海無閒田，農夫猶惡死」；但平日桌上的「白米飯」和「富有人家」絕對是畫上等號的。一般家庭平常僅能在三餐的甘藷籤中拌一些米粒，以促進食慾；必須等到迎神祭祖的佳節，才有福消受純淨的白米飯。
在童稚的心版上，「吃白米飯」可是最興奮的時刻。打從母親洗米下鍋開始，我們家中大小五六個毛頭，突然一反平常野得不知去向的常態；爭相擠在灶前，搶著幫母親照顧柴火，個個弄得鼻汙臉黑，還生怕被以「礙手礙腳」的理由遣走；因為我們太喜歡那從大鍋中慢慢噴溢出來，令人沉醉的飯香！當飯燜熟，大小毛頭一窩蜂地爭碗搶箸，伸手墊腳，要求母親先盛一碗解饞。母親總是愛憐地一一為我們裝個六分滿，澆點豬油，再拌些醬油或醃漬的鹹蘿蔔汁；那分香嫩爽口，令人通體陶醉，如今回味起來，仍是齒牙生津，垂涎不止。還有母親偶爾在歲時年節，所精製的米食糕粿，更是午夜夢迴，齒頰留香的甜美回憶；如春節的紅龜粿、鹹芋粿或蘿蔔糕，元宵節的甜湯圓，端午、中元節的燒肉粽，農忙時期的點心（碗粿、米台目），冬至的圓仔湯和烏魚米糕…等。
夢影依稀，轉眼在坎坷的人生旅程上，已跋涉了半個世紀多。不論是童年的寅食卯糧，求學時期的負笈異鄉，到今天的衣食無缺：我都未嘗淡化過對米食飯香的那分依戀、熱愛。這期間，雖也曾迫於環境因素，或學時髦而改喝牛奶、啃麵包、吃麵食；但總因胃囊不適，無法果腹而回復嚼噴香的米飯、嚐可口的糕粿。妻子平常會用果汁機搗製粿粉，調配後用電鍋蒸出一小鍋一小鍋的蘿蔔糕，無論是顏色或味道，都已接近母親當年所蒸製的；我總是饞相十足地大快朵頤，常害得胃囊飽受超載之苦，卻依然甘之如飴。
嚼口米飯，嚐塊糕粿，不僅使我享受飽足的溫馨，更讓我沉浸在親情洋溢的潺潺渦流中，父恩、母愛、妻情盈懷溫馨。※

 

轉自更生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