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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聯車有個鋼管兒
 
【聯合報╱文／李真卿】 2008.07.24 02:22 am
 
 
坐在車門旁第一個位子的歐吉桑，見到鋼管男童頑皮模樣及其旋轉舞姿，笑得合不攏嘴：「哈哈哈！這麼調皮…」

那天在電聯車上，目睹一個過動兒在車上的好動過程，於是，覺沒睡，書沒讀，眼睜睜一路看到下車。

不鏽鋼管有魅力

他纏著一圈圈轉

一如往昔，火車緩緩進站，門鈴輕響幾聲，兩扇迎賓門往旁一推後，乘客你推我擠上車了。一個年約五十歲的男子上車時，我身旁那丁點空位，原想他會放棄，孰料他先拉娃兒入座，等兩旁的旅客左挪右移之後，那男子就塞了進去。

「你要去哪裡？」裝滿雜物的大袋剛放下，男子牽著的男童，就如脫韁野馬，朝人群而去。原以為男童要到對面搶坐，怎知他是往走道中那根不鏽鋼管狂奔而去。

見他貼近鋼管，如蛇纏繞樹幹般，一圈、兩圈的轉了起來，直到屁股滑溜溜著地。不夠癮！他再爬起，一圈、兩圈、三圈、落地。

他無論順時鐘或逆時鐘轉，靈活如鋼管女郎，於是，斜靠鋼管休憩的旅客，就識相地遠離了。

那男子坐下喘口氣，再起身去抓人。孩童瞥見，一溜煙離去。「你要去哪裡？」「我要去上廁所啦……」幼嫩的音符迴盪在轟隆隆車廂裡。接著，那男子搖搖晃晃走著，停在偏遠盡頭，吃力地為孩童開又關門。

等他們雙雙出來，途經那鋼管，孩童留連再三，如磁鐵般，任大人怎麼勸都勸不回。那男子面帶難色，失望地回座。過了不久，他從袋子裡抽出一根紅色玩具棒，狠狠地落在孩童身上。

才挨打他又旋轉

歐吉桑說真調皮

「這麼皮，叫你不要玩，就是不聽……」玩具棒咻咻咻打將下去，幼嫩大腿夾雜著哀聲，直往我身上靠過來。等到大人氣消，小孩坐好，我才閉眼休憩。

嘿，才一刻鐘工夫，屁股下的沙發，像浪潮般忽上忽下。我張開眼，見那小孩在座位上狠勁彈跳，手裡握著剛剛揍過他的玩具棒，像孫悟空耍弄金箍棒。

有時我拿書閱讀，他跳累了，就停下，斜靠我身旁，眼珠子好奇地望望我，搖頭晃腦地瞧瞧我手中書本。

不久，車上同齡小孩不吵不鬧，緊依父母身邊，只有這男童視鋼管如生命中的磁鐵，戀著玩著，沒有它，片刻靜不下來。瞧！坐在車門旁第一個位子的歐吉桑，有著鄉下人的親切，見到鋼管男童頑皮模樣及其旋轉舞姿，笑得合不攏嘴：「哈哈哈！這麼調皮……」鋼管兒最後成了他與身旁婦女閒聊的話題，邊聊邊笑，邊笑邊欣賞，彷彿他小時候亦頑皮如此。

這期間，坐我左邊的一個年輕帥哥，時而看著鋼管兒，時而把頭望向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令人狐疑不解。直到車上廣播：「鶯歌站快到了，請……」他冷不防地突然伸出手，橫過我胸前，我先是一楞，接著怦然心跳。

帥哥說他過動兒

老爸不知怎麼管

那隻手後來落在那男子手上，輕拍著：「先生，您的小孩是過動兒，一定要帶他去看醫師。」我呼了一口氣，感覺到他的好意。

「我都不知怎麼管教才好，所以每天就氣到無力，不想管了……」看那男子眉頭深鎖，肯定是疲憊不堪。那年輕人起身，離去前丟給他一句話：「讓孩子在火車上玩是很危險的，你一定要帶他去看醫師，最好找大醫院才行……」於是，年輕人一離去，那男子立即陷入沉思中。

「回去！坐好！不然，我就揍你！」原本開心看鋼管兒表演的歐吉桑，可能聽到那年輕人下車前的忠告，因此臉色大變，吼了一聲，嚇得鋼管兒一溜煙地逃回座位。

見鋼管兒總算投入親人懷抱，我隨即補上一句：「阿伯會打人，阿姨也會打人喔，所以你要坐好。」

他是乖了，可手仍不由自主地去拿玩具棒，那男子搶回，他不從。

歐吉桑見狀，起身再吼：「幹什麼，想挨揍呀！來！棍子給我，剛好打你！」於是，鋼管兒乖乖地交出玩具，與沉思中的男子相依偎，嚴肅氣氛頓時瀰漫周遭。

等電聯車行駛到桃園，歐吉桑下車前，又放心不下地交代鋼管兒：「你要乖乖坐著，待會兒我會打電話給他（手指著那男子），他如果告訴我你不乖，我就過去揍你，懂嗎？」

見鋼管兒似懂非懂，點頭如搗蒜，我和周遭旅客一樣，帶點笑，又帶點祝福地跟著下車。

【2008/07/24 聯合報】@ http://ud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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