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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文賞析】聽滿山蟬鳴◎凌野
 
 刊載日期：2008-08-08  
 

 眼前，我被滿山幽蔽的樹林所埋葬了；日光斜斜地自一株株木麻黃，枝葉間隙篩落；幾朵白雲，在遙遙的天空；用嬰兒般初次睜眼，那純淨眼眸對著我；枝葉頂上交叉出破碎的天，頭一晃動；陽光就一陣強一陣弱地，跌落在我底臉頰。
又是到山上的一個日子，猝然我記起了……這是夏天，一個多聲的時候季節，白晝，將有蟬聲競鳴，野鳥幽啼；晚間更有燭火的燈籠。我仔細端詳了片刻，樹很引人注目的；我看到千千萬萬的聳翠古木，高傲兀立於黃土之上；如網的枝，如面的葉，使我仰首於它如麻蚳K的跳躍而喝采。
也閉O我聽慣了林中蟲兒的競唱，所以感覺不出什麼奇異的鼓噪。也釦琱艉尹漱@點靈犀，已和大自然契合了。
我看見了，那重疊連線的枝枝葉葉覆壓了下來；在半空中歌唱著，是蟬聲、是蟬鳴。玉玉笑著說：「誰能說山中沒有聲音？」接著一串悅耳的音符穿過葉隙，滯鈍的空氣鮮活無比；它流入了我的軀體，猶如一種觸撫的溫馨，擁抱著我，使我在喧噪之中，明白了生命的空虛，是多麼可怕和煩悶。也使我記起了海明威，於生活情趣的名言：
「所以人生的光榮，生活的情趣，世界上最深沉，最真實的喜樂；以及一切壯麗奇瑰神秘的形形色色，都在我們能力所及的範圍以內。」
我很自然地，走在山上，寂靜圍攏和悅耳的蟬聲之中，帶著樹在微嗔和害羞；然而，我卻顧慮不了那麼多，直衝入這奇妙的宇宙，去欣賞這山如醉之後和聲的協奏。
聽啊！夏日的蟬鳴。
叫喊，叫喊。叫喊……
我開始挹飲著，心靈中盈溢的歡樂。青山，賦我偌大的懷念；一生一生，一世一世地掀開日記的扉頁；亙古地在寫著回憶，寫著夢。
山，是深奧智慧高超的聖者，你用經年累月盤據著；在大自然中的聖志，告訴了我，自已的永恒性；使我接受著你無言的安慰，對於世事，早已不存它W利祿爭強鬥勝的必要。
聽啊！蟬歌。
在這個永恒的世界。
只有蟬叫是無憂無慮地。
盛夏，廣大的山林即將碎落之際，我盯住那一株大樹，和枝椏的蟬鳴；我發現堅固的喬木，在霉黑的皮膚上，已隆起了龜裂的紋路；我仍然看得出，它用幾根的枝椏挺著頸子；仰臉用千掌托住陽光，堅忍地，與透射進來碎汞的光圈僵持著。
我開始了解了寂寞，和生命中寧靜的一面；走在一連的山林；新生的太陽，用幾道金光插穿樹葉子，在啁啾的聲中；我感到了非常的愉快，且唸著艾蜜莉．狄瑾蓀的詩句：
「在夏日眾禽啁啾之後，
　悽楚地響自草叢，
　如一個較小的國度用寧靜的讚禮。
　我們看不見任何儀式，
　唸詞是如斯如緩；
　且用一種沉思的風範，
　擴大了寂寞的感觸。
　正午時分我最感幽雅，
　在八月焚成殘燼；
　遂喚起一連串幽靈似的音樂，
　供作安息的標徵。
　而今鳴聲猶未銳減，
　光采亦復未呈狠K；
　一切神奇的變化，
　早已滲入大自然之中。」
蟬聲，一聲高，一聲低；游絲般地曳了幾個圈圈，瞬息間滋長在莊嚴的時空。我如跌進了樹葉裏，所匯成的一重又一重黑綠色的包圍之中。咀嚼著那蟋L端的幽靜，和那時空靜中唯一的伴奏。
蟬，你是歌手。
蟬，你演奏者。
耐不住季節的沉默，用幽怨的調子；微微地搖動在枝頭上，聲音那麼美；用如詩的、如醉的聲調。
我燃起一支煙，吸著，心裏也無比的安詳；我巴望著，看你向我的諂媚，向我的哀訴；在沒有一根垂死的殘枝，和綠枝交雜的幹上，吐出生命如花的歌曲。
我早就忘記了自己。
我早就沒入了廣闊的山野。
對了，我早已沉浸在如斯的美夢中，在滿山的蟬鳴裏，細細地在品味美妙如歌的聲韻。
雖然我是個庸俗的人，但是對於追捕季節的遺跡；卻總是提起快步在尋覓著，且奔向那山；儘管那蟬，早已蛻變成空心的蟬蛻；飛出靈魂之外，我也從不曾灰心過。※
 

 

來源：更生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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