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賞析】趕路的人 (下)
2008/8/12 | 作者：陳玉姑
她煞費用心，那兩個學長大的孩子卻未能全心受領，對未來思慮不多取用當下之餘仍有寄人籬下之感，她還得不時接你限時告急，筆筆寄匯，心中卻忐忑疑惑，像走進諱莫難測踩不到底的黑洞。
而心中唯一明白的是這些只為你的母親也就是她的母親而做，只因，你過關你平安，母親的心就不糾結夜半不飲泣。
情知你窘迫的二妹把怨你不落實的行止吞嚥下肚，存著仁義而為換取周遭片刻安寧。
數月前盛暑的一日，除了滯美的么弟，四兄妹難得歡聚一堂，薄酒熱食的圍慶母親七十大壽。你晚母親一日生日，慶生會上母親是主角你是理當配角，你的二妹獻上合指戒以為祝福引來你的好心情，為母親引吭高歌「阿母請妳要保重」，你的好歌喉讓母親頻頻點頭微笑讚賞，你是否早先有感承歡膝下時日無多？故預作祝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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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齊了，么弟除外，殯事人員把他從冰櫃拉出移置長板凳上以便法醫檢驗。利剪劃開衫褲，遮蔽下體的底褲甚且剪掀裸露私密隱處，妳撼動心驚，卻氣惱他為何不怒不暴這些加覆上身的粗魯無禮，竄流他脈管血液裡四十九載的善變說笑急躁那兒去了？現在倒學會容忍有禮而任人擺佈？
濃郁的檀香裹身撲鼻，異常氛圍，備食理餐的妳抬眼探望接領藍天的大窗口，卻所見無物，然而，那環身衝鼻的檀香更加味濃，比三日前所聞更加刺鼻醒腦。是頭七，你當下知了，他又回來了，就只明示於妳。
接下來，客廳的紗門竟自開自合，妳乍驚，直言他回來了，理性的大姊數落於妳的幻覺，俟親眼目睹，上香於牌位問道：如果是哥回到家裡來，請再開一次紗門。
數對眼聚焦於紗門上。
紗門果真再次緩緩開合，不懼任何注視。
大姊立於牌位前一言一句述說：今日的你已走上不同的道路，好好你新的開始，媽媽－－我們會照料，你那三名小孩我們會看顧，你放心去吧！不要再徘徊留戀。
而他，一向少聽人建言的，此次亦然。
七七過後，妳領母親到島之北重建注意焦點，熄燈就寢，妳枕臥的頂樓屋板從未有過的出現音效，塞滿彈珠的玻璃瓶傾倒翻地，一顆顆彈珠依序彈跳，輕脆落點此起彼落逾時不歇。
次日一早，妳攀頂檢視，收束淨爽空無一物，何來玻璃珠瓶？
他，仍是走不開的。
抬眼望去，天邊一朵雲正似笑非笑的看著妳；原來，生與死是如此的接近。
來源：人間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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