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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文賞析】《物史與心史》來打開這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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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文賞析】《物史與心史》來打開這房間 
 
  2008/8/20 | 作者:楊佳嫻
 
  《二○四六》是發生在出租公寓的故事。對周慕雲來說,隔壁房間的號碼,像一個信諾;情感會褪色,而這號碼一直存在。憑藉著這號碼,就像一只釣竿,可以鉤出海底沉船,包括那些華服,珠寶,和浸泡渙散的愛與恨的身體,那些在水底仍凝望如生的五官將在出水剎那,失去骨架支撐般的鬆塌潰敗。

所以周慕雲必須創造一個二○四六列車開往的封閉世界,那裡永恆保存著記憶,無有老去,冷淡,磨損等種種時間難題。在二○四七房間裡,他窺視著、回憶著、重寫著二○四六,為了保持這心愛記憶的活力。他不要打開隔壁房間後,卻發現打開的只是一座斷電已久的冰箱。

我們認識的時候,《花樣年華》上映過兩年,我們認識後兩年,《二○四六》才姍姍來遲。這兩部電影曾是我們餐桌上的話題,回憶裡的光點,傷痛的提喻。至今我仍記得第一次去看你,住在清水灣畔七號房間。那是一樓左轉走廊到底的房間。那個慌亂的甜蜜到變成沉←的夏天假期,每日近中午時,或許我就是在一片烈蟬與強光的摩擦中,聽見你從走廊那頭過來,愈來愈靠近,然後堅定地彎指叩敲房門。七號房裡那幾日,等待著你,看窗外一片綠,熱帶草木糾結招颭牽連,背光,迎光,透光,幾千層復沓重疊,風吹過來了好像翻閱著巨大的書,那麼輕率,無謂,它們參與這一生一次的愛情事件,卻渾然不知道自己是最美的布景。

第二次,第三次,後來的每一次去香港住的房間我都不記得了。我只記得初次。因為那時候最快樂,最篤定,把台北的世界都忘記了,生來就應該傍晚在香港街頭和你遊電車河。好像《半生緣》世鈞向曼禎表白,甚麼都沒有說出來,可是也等於甚麼都說了,「他有生以來從來沒有像這樣覺得心地清楚。好像考試的時候,坐下來一看題目,答案全是他知道的,心裡是那樣的興奮,而又感到一種異樣的平靜」。

七號房間。後來你還去過嗎?路過那棟建築,你是否停下來,想過那房間裡,我們曾拉著手,看我在旺角二樓書店買回來的書們。有一本談電影的,裡頭附了彩頁,是粵劇名角任劍揮與白雪仙,是八十年代,光油著額角把頭髮都朝後吹梳的張國榮,你說,哎呀,憑著這些照片這書就值得買。是啊,我還記得買了李歐梵《清水灣囈語》,厚厚一塊磚,第二天上午就讀完了,你曉得我僅僅是為了這個書名買的。我們進進出出,始終不曾遇見其他房客。也許那小小的旅館當時我是唯一的房客,你是唯一的訪客。每晚你開車送我回到這裡,車子停下來,搖下車窗聽見海灣裡小浪彈奏著,我可以想像浪的稜線上敲碎了的銀色如何爛漫開來就像一種心情,閃爍,收不回來的,永不後悔的。我轉頭看你,你眼神微微垂下,震動著,有那麼幾秒的時光,路燈微弱地描出你側臉暈開的線條。我想,這人是真愛我的。

 
 
來源:人間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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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長: 落葉之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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