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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梯間啜泣聲

【聯合報╱黃冠誠】 2008.09.18 02:54 am

自從小娟在醫院那個樓梯間自殺以後，夜半時分，彷彿會從那裡傳來女子低聲啜泣的哭聲，再也沒有人敢從那裡上下樓梯了。 小娟是個相當清秀的女孩子，國中畢業後，就在家裡幫忙工作。她父母親在鄉下開了間雜貨店，她和妹妹都是店員。但她才二十出頭，就得了鼻咽癌，一直拖到脖子的淋巴結都腫起來了，才到醫院來。 那時候，我是住院醫師；她入院來接受化學治療，剛好是我照顧的。在化學治療還沒開始時，她已經哭得不成人形，護士過去安慰她，結果連護士也哭得呼天搶地。當時她有個論及婚嫁的男朋友，知道她生病以後，自動消失得無影無蹤。 小娟對化學治療所引起的惡心嘔吐，很能忍受。可是，她一直很在意化學治療所造成的掉頭髮，以及放射治療所造成的皮膚變黑、變粗糙，而且治療效果不理想，淋巴結沒有完全消退，就像樹根一般，盤根錯節在她的脖子上。我每次看到她，她總是穿著高領毛線衣，為的是要遮住脖子上醜陋的疤痕，即使是大熱天也不例外。 由於傳統治療的效果不佳，有人建議她接受人體試驗，將她妹妹的淋巴球打到她的血管裡。小娟問我的意見，我只能不置可否地說：「我沒聽過這種治療方法。」 不久，小娟突然跑到醫院來找我，臉上蒙著一條圍巾。「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呢？」她把圍巾拿下來，露出的那張臉，腫脹了快兩倍大，而且呈現嚇人的豬肝色。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情，還是趕快安排她住院再說。 入院後，她把病床的圍簾拉起來，躲在裡面不肯說話，也不肯見任何人，整天只是低聲啜泣。過了一個星期後，護士突然慌慌張張地跑來找我說：「小娟不見了！」 我們找了好久，總算在樓梯間找到小娟。她已倒臥在地上，身旁血跡斑斑，手腕上是一條又一條的刀痕，還在冒著鮮血。她被轉到安寧病房的當天半夜就走了。 後來，那個樓梯間，在夜半時分，有時會傳來女子低聲啜泣哭聲。 【2008/09/18 聯合報】@ http://ud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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