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門前六米寬的馬路邊,有一大片空地。據稱,這片空地屬於已經倒閉的建設公司所有,隔壁張家竟在這片空地圍起圍籬,建了幾坪蘭花園。緊鄰蘭花園,林家阿嬤則開闢了大片菜園。再來是張家的雞舍,雞舍旁邊還養殖好幾箱蜜蜂。
怪物齊來湊熱鬧 我腳板麻癢彈跳
我家後院那戶人家更熱鬧了,除了一畦畦生機盎然的菜園、絲瓜棚架上爬滿結實飽滿的藤瓜,絲瓜棚架下還有一大群鵝,每天天剛亮就爭相搶食,呱呱的叫聲永遠不停。
居住在這樣的環境,蛇、鼠、蟲、蟻爬進我家,可說司空見慣。
錢鼠會在冬天時,到我家繞一圈,毫不客氣的在牆腳留下糞便,大剌剌的宣示牠的地盤,送給我們滿室錢鼠特有的腥羶味。
大蜘蛛則沿著天花板巡視一周後,吐絲結繩,從天花板倒掛而下,讓我在遨遊網海時,一抬眼就看到牠也正專注的盯著我的螢幕瞧。
馬陸更不用說了,就像一支「馬陸小軍團」,這隻這裡爬爬,那隻那裡爬爬。有時光著腳丫走在客廳暖暖的地毯上,腳底突然感覺一條長長硬硬的東西。嘿!可憐的馬陸,一不小心被我踩扁啦。
這回,一隻不知天高地厚的四腳蛇,從我家廚房門縫鑽入,就像跑百米障礙賽般,廚房裡迷宮式的櫥櫃腳架並沒讓牠迷了路。四腳蛇一路昂首闊步直闖客廳,因緣際會來到我擱在地毯上赤裸的腳丫前。置身陌生環境的四腳蛇,絲毫沒有初來乍到的羞澀,像隻勇猛的小鱷魚,竟斗膽爬上我的腳板。
我感覺腳板傳來一陣麻麻癢癢的刺痛,反射性地從沙發上彈起來,差點沒跳到茶几上:「哇,那是什麼東西?」
我尖叫牠快快躲 老公救援看到寶
我小時候和弟弟打鬧,最喜歡抓對方的腳板搔癢。那種從腳底傳來的麻癢,讓人笑到嘴角抽筋。可是,讓四腳蛇帶著尖尖爪子的冰冷身軀爬過,這滋味一點也不像打鬧中的搔癢,確切的說,比較像鬼故事中,女鬼躲在沙發底下,伺機伸出尖長的指甲來摳摳你的腳板,讓你不禁寒毛直豎。
驚嚇中,我瞄到一道寶藍瞬間閃過,四腳蛇顯然被我的彈跳嚇著,倏地竄到牆腳。我尖聲嚷著:「有東西摳我的腳。」老公正好在客廳,利用健身器材做腰部減肥運動,聽到我的叫嚷,差點閃了腰。
老婆大人嚇得花容失色,老公當然要英雄救美啦!老公起身走來,順著我指的方向找去,果然在牆腳地毯縫隙,找到這隻罪魁禍首,高興的大喊:「哇!一隻麗紋石龍子!」
「四腳蛇,四隻腳,趖來趖去,趖去樹仔腳。」老公高興得唱起台灣童謠,接著奚落我:「這麼美麗的四腳蛇,妳連這個都不知道?」「啊!麗紋石龍子?」我沒有聽過這麼複雜的名字。
「麗紋石龍子,是一種蜥蜴,簡單的說,就是壁虎的一種啦。」提到這種不屬於寵物類別的動物,老公興致就來,顧不得他的縮腰減肥運動,費心的跟我講解:「牠們外型和蛇相近,都有長長的身體和長長的尾巴,卻長了四隻腳,看起來就像『侏儸紀公園』裡縮小百倍的小恐龍,很可愛的。」
我的確常識非常貧乏,在我搬到鄉下之前,從沒看過寶藍紫色的四腳蛇。稱得上跟我有近距離接觸的四腳蛇,只有暢行家中牆壁或黏在天花板上唧唧叫的壁虎。
想壁虎我猛瞧牠 美麗倩影來日尋
想起小時候,每到晚上,昏黃幽暗的燈光下,我經常看見壁虎白色的肚皮貼著玻璃窗,在玻璃窗外追逐蚊子。
我們常常在壁虎的唧唧叫聲中睡去,半夜起來上廁所,還可以發現壁虎在廁所牆壁上,睜著黑亮的眼睛偷窺我的隱私。
有一次,住在台北的阿姨來我們家玩,注意到我家的壁虎會唧唧叫,就像發現新大陸般:「你們中部的壁虎會叫啊!我們北部的壁虎很安靜,都不會亂叫。」我這才知道,北部的壁虎和南部的壁虎,居然不是一家人。
印象最深刻的,還是哥哥逗弄壁虎的駭人景象。哥哥每次看到壁虎,很喜歡追著壁虎跑。被哥哥逮到的壁虎居然斷尾求生,留下活蹦亂跳的尾巴在哥哥兩指間,再趁哥哥兩眼變成鬥雞眼的當口,蛇身逃竄不見蹤影。
這下,我終於看清楚偷偷搔癢我腳板,把我嚇掉半條命的罪魁禍首的真面目。躲在地毯縫隙的麗紋石龍子,比起家中的壁虎,真是美麗多了。麗紋石龍子拖著長長的尾巴,尾巴足足有身長的兩倍,整體線條是簡潔優美的流線,光滑的身軀呈現帶點黯淡的藍褐色,背部的金黃色縱帶在藍褐色的襯托下,就像飽滿的金黃色稻穗般亮眼。而黯淡的藍褐色,到達尾巴就逐漸鮮亮起來,蛻變為鮮豔的寶藍紫色。
「你把牠抓出去啊。」我央求老公。
結果,麗紋石龍子發現牠躲藏的地毯被我們掀開,竟逃到老公腳前,老公居然不自覺的往後倒退一步。
嘿嘿!原來老公光會說,叫他徒手擒蛇,他也不敢啊。老公決定採取圍堵政策,拿起報紙趕啊趕,好不容易才將麗紋石龍子趕出我們的勢力範圍。
見識過麗紋石龍子的美麗後,我期待和牠再來一場美麗的邂逅。麗紋石龍子是一種白天才會出來活動的小蜥蜴,很喜歡躲在石堆縫隙中。當大白天走在馬路上,我開始注意路旁斷枝殘葉間發出的輕微窸窸窣窣聲。循著聲音找去,就可以看到麗紋石龍子的美麗倩影。
認識了麗紋石龍子後,下回,牠再不小心跑到我家來,我將會像對待和我四目交接的大蜘蛛一樣,輕輕說:「嗨!你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