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賞析】一百萬個願意！◎李行華
刊載日期：2008-10-09
每次聽見千辛萬苦、歷經波折到最後終於有情人成為眷屬的故事，我就會想，是註定的相遇，遲早要來的結局，那些坎坎坷坷的過程到底也只是積在表面的灰塵，撢一撢也就撢掉了，有緣而有情，有情自有緣，緣來緣去，緣去緣來，就成了一生。
從外表上看不出來任何叛逆性格的芬芳說，五二０那天，熱鬧歡騰，新就職的馬總統領著外賓浩浩蕩蕩南來北往的時候，她出乎意料地就結了婚，對著一百朵玫瑰，開心的說：「願意，我當然願意，一百萬個願意！」說的時候，似乎還流下喜悅的略禲C
那天，芬芳身上沒有一件首飾，穿的只是Ｔ恤、牛仔褲，鞋子還是地攤買來的廉價品，捧著花束，原本要往郊外兜風的兩人，飛快就往「登記婚」上路，成了令人欣羨的夫妻。
雖然芬芳選擇的是一個英俊卻一無所有的男人，但是，看著芬芳喜孜孜，眉飛色舞說著她的五二０，固然專注又不失瘋狂，我彷彿就從這個「與眾不同」的芬芳看見了她靈魂的顫動││這場愛情真令我動容，看著她的臉，我的眼睛都濕潤了。
四十幾歲了，穿著輕飄飄長裙的芬芳實在看不出來已是兩個孩子的媽，並且，和她做了那麼多年的朋友，我也實在想像不出來她竟會為了初戀而斷絕了和丈夫的多年姻緣。當時，我還一度以為芬芳不太正常，竟把自己沖昏了頭，變成一個以愛情為信仰的女子，只追求一個如夢影般的初戀，這個「與眾不同」的轉變真令人憂心不已。
這當中，從愕然到訝異又到聆聽和了解，我才知道芬芳和他曾經相知相愛卻又不得不離散的從前││一路走來，各自的人生又有各自的風雪、顛簸，到最後，居然還能再相遇，還能再在一起，不就應該感謝上蒼嗎？
懂得了芬芳，我便懂得了芬芳的愛情。
內心奔放，外表矜持的芬芳，只是堅持要走進屬於她的人生之中，一點兒也沒有不正常！
※※※
儘管風光又體面，芬芳在原先的婚姻裡並不快樂。
芬芳和忙碌經商的前夫之間的相處真是再「平凡」不過了，但，平凡是非常磨人的絕症。以前，她連燒壺開水都不會，偶爾去看她，還得順便拎一堆餅乾前去，以防她餓極之時尋不到存糧。婚後，一夕之間她卻什麼都會做了，購物、烹煮、修電燈，學著打理生活，甚至於有一回她不小心從梯子上摔下來，也是一跛一跛地去看醫生。
就這樣平凡的生活了好多年之後，芬芳以為她早已經習慣了這種空氣，只任自己在這樣的空氣中更迭地變換著疲憊││若干年的生活宛若朝暉夕霞，在過去與未來之間，在擁有與失去之間，芬芳只准釵菑v活在現實，從柔調浪漫轉成剛性堅毅，連夢都不再夢。
「我和我追逐的夢擦肩而過，永遠不能重逢。」彷彿有一首歌曾經說出了她的悠遠寂寥，但，無論如何，前行已是她人生中不容擅改的方向。
出乎意料地，那天，看著電視，是一則有關罕見疾病黏多醣症的報導，芬芳頓時卻覺得懸心哽氣，情緒如狂奔野馬。
鏡頭中，是他，正酸楚、惆悵說著喪兒之痛！
情緣生滅，猶如擦肩，然則，和青春初戀一別經年，芬芳怎麼也料想不到竟會與他以如此方式擦肩重遇。
獨自回味著曾經耳鬢廝磨無數花月良夜的過往從前，記憶起分手時的搗心裂腸，芬芳感受到一波波來自心底深層鼓譟的慫恿，在心底暖身演練著每一種和他擦肩而過的姿影，無論如何，在他人生受到磨難且負傷的此刻，曾經深緣，在步進成熟不再起伏的中年階段，就只是撥通電話給一份摯友的純粹關切罷了啊！
芬芳雖這麼想，卻不知道手執一疊石去碼的命運之神，正彎身要向她過去失去的那一方添加。
※※※
更已深，夜露濕重，白茫茫水銀燈下的都市夜街冷峻森寒。
才出關，我和芬芳踏出機場大門，她就在一襲清涼夜風之中難掩笑容││是他，剛把車泊在對街，正跨越馬路而來。
原先，我的耳朵不太能理解芬芳的愛情，乍一相見，我的眼睛卻就立刻理解了。芬芳不太正常！她從飛機起飛的那一瞬間就不太正常，降落的那一刻更是很不正常，那一張天使的臉孔，怎麼竟無遮無掩地傾注了最真誠無偽的熱情，小別幾天罷了啊，她一定是在談戀愛！只有在戀愛的人才會帶著如此生動的期盼和表情啊！
看多了人情事故，玩股票，炒房地產，搞人際關係，即便忙碌，和當時的芬芳仍在婚姻關係中的前夫看見芬芳如此芬芳，也都看出了蹊蹺。
沒多久，芬芳就在所有親朋好友一致認為荒謬的看待下簽了離婚證書。
剛死了一個黏多糖症的大兒子，家裡還有一個黏多醣症的小兒子等著繼續摧折，龐大的醫療費用，無盡的心煩憂悶，芬芳英俊的初戀真的就只是個一無所有的男人。
從外表上看不出叛逆性格的芬芳，簡直不顧一切地充滿了反叛精神！
當選擇已成定局，膽敢為愛情勇銳挺身，拼搏到底，使得人生大弧度轉彎的芬芳，在眾人眼裡似是失去的同時卻在獲取，為自己創造了新生。愛情沒有永恆，傷痛自然也是，幸福的企求畢竟既簡單又困難，既天真又複雜，但，這兩個緣深的人終究有了彼此的肩膀可以相倚。
現象是荒謬的，同時也是公平的；是無可掌握的，同時也非絕然無望的。至少，芬芳有「一百萬個願意」，笑著說起她的五二０的同時，且甩甩頭，飛揚著她的髮，嫵媚了她玫瑰顏色的雙頰……
雖然，和愛情漸行漸遠之後，我曾在聆聽中不禁感到戰慄，但一路走來，各自的人生又有各自的風雪、簸，到最後，居然還能再相遇，還能再在一起，不就應該感謝上蒼嗎？
當青春不再、烈士當不成，我竟在芬芳的「一百萬個願意」之中看見我的悲辛憾愴已隨歲月壓縮消磨。
人生之中，可以交付「一百萬個願意」的機緣能有幾多呢？積在表面的灰塵，也未必撢一撢就能撢掉，緣來緣去，或是緣一旦離去從此就不會再來，如此這般，匆匆，也是一生。
來源：更生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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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的美在何處呢？或許在我們的四周中。風吹起了，雨落了，楓被吹落，何處是歸處呢？葉落地，沒有任何一處是葉的家，葉和風一樣在流浪，所以葉和風的悲傷憂愁存在不同的地方和空間中，無人會去理會.....
